二進小院里。
除長宴以外的所有人端坐庭院,張又興地盯書房,隨著木門緩緩推開,穿著藍長袍,頭戴進士帽的許默長玉立。
不同于青直綴的書卷氣息,進士服與進士帽更添加幾分貴氣,當真是謙謙狀元郎,天下再無雙。
從姜笙到溫知允,從方恒到鄭如謙,全都紅了雙眼。
只有他們自己知道,吃了多苦,遇到多難,才走到今天。
那些曾經被視為龐然大的坎坷,再回首都只剩下云淡風輕的嫣然,有些時候想想,沒有困苦,也沒有現在的他們。
真正堅定的人勇于在泥濘中生長,在困苦中攀爬,迎著暴風雨前進,所有摔倒都將為起的力量,所有疼痛都將為勇敢的堅持。
生命不敗,開出永遠的花兒。
許默也沒想到,走出來面對的是全場寂然。
他的弟弟妹妹啊,他的姑姑姑父啊,全都紅著眼角看過來,有慨有釋然,有贊賞還有憾。
怎麼就……缺了一個人呢。
從金榜題名到現在,疑無時不刻困擾著許默,他決心要在封時求見五皇子,親眼看看那到底是不是家里的小五弟。
“我們走吧,馬上要進宮了。”許默回神,打破滿院寂靜。
剛才還吸鼻子的年們立馬淘氣起來,嚷嚷著要長兄從皇城里帶出點什麼好東西。
有想嘗膳房糕點的,有好奇天家長相的,還有想挖塊金地磚的。
以前不是不想調侃,奈何告狀和殿試都太嚴肅,如今終于得以放松,他們恨不得親自跟進去瞧瞧,皇城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許默正啼笑皆非,外頭傳來平穩的敲門聲。
姜三嗷一聲起過去,迎進來個高大的影。
“爹爹。”姜笙立馬撲了過去,“你怎麼來了?”
江繼祖從善如流地從懷里掏出兩包糕點,看著打開,才笑道,“當然是來恭賀狀元郎。”
天家忌諱世家,提拔新秀。
姜笙既是新秀的妹妹,又是世家的嫡,為避嫌江家并沒有特意賀喜,連探閨的頻率都降低了。
但今天是封的日子,于于理江繼祖都得過來。
“多謝將軍。”許默躬行晚輩禮。
江繼祖擺了擺手,目落回姜笙鼓囊囊的腮幫上,“這次進士封之后,會在京城游行,我早早在悠然居備好包房,是觀覽游行的最佳位置。”
不能進宮看長兄封,看個游行也好啊。
姜笙高興極了,三兩口咽下糕點,踮起腳尖蹦跶,“爹爹最好了,爹爹想的真周全。”
事不宜遲,大家立即。
然而才走到門口,又遭遇到阻攔。
這次是個風塵仆仆的驛人員,肩上背著竹簍,剛剛站穩就道,“誰是許默,許默在嗎?”
“這位爺,在下許默。”當事人穿著進士袍站出來。
驛人員一愣,語氣轉為溫和,“這有你的信與,八百里加急送來的,累死好幾匹馬,要不是重金酬謝,才沒人接這活。”
他絮絮叨叨,出來信封,連同肩上的竹簍一起。
普通百姓托游行商人捎信件都是送到即可,驛要復雜點,還得親自按了手印才行。
許默理完畢,才拎著竹簍坐進馬車。
幾個好奇的小腦袋圍過來,嘰嘰喳喳問,“大哥看看,誰給你的信。”
千里迢迢,又能有誰。
也就只有安水郡的故人了。
許默垂下眼睫,纖長的手指揭開信封,取出簪花小楷。
信是大半月前寫的,算起來寫信人剛剛得知他拿了會試榜首,怕奪得狀元再送有些晚,所以提前差人帶走。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許兄,你定能奪我所不能奪,行我所不能行,走我所不能走。你是優異奪目,是萬星中月,是人間至清。”
“若將來百姓得你庇護,愿你永不忘最初衷言,做一片青天,覽萬里河山。”
“謹以夜明珠點亮微,扶風上。”
干凈整齊的小匣子被取出,弟弟妹妹全程圍觀,卻沒有一個人僭越手。
他們看著許默出手,看著搭扣輕抬,微弱的芒映眼簾,溫潤的珠球吸人心魄。
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夜明珠。
也不知道王家傾多財力尋到,又花費多波折送過來。
那個病弱通的年啊,他終其一生都得不到的東西,終于由友人代為實現。
許默合上搭扣,鄭重給方恒保管。
馬車趕到皇城門口,之前頂著夜殿試的學子們,全都換上湛藍的進士袍,由等待改為陸續進,由謙卑忐忑改為自信從容。
他們互相談,或獨前行,或結伴進,或拱手敬仰,或四觀察。
當瞧見狀元許默,有人眼前一亮,趕過來結攀談。
亦有人不屑冷哼,轉尾隨榜眼。
場上的錯縱橫,在此刻就已經初端倪。
許默不聲,想起江繼祖提及的,這次一甲三位學子,狀元榜眼都是新秀,只有探花方遠是世家,還讓天家擺了一道,丟銀又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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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拱手回應示好的學子,卻婉拒對方陪同的意圖,只待齊淮安浚到來,同親人道別,走皇城。
榜眼孫曉生已經進去了,后跟著十幾名示好的學子。
狀元較為影單,僅兩名友人陪同。
那探花呢,栽了個大跟頭的方家公子是否會出現在封現場。
懷揣著疑,眾人走進太和殿,才發現方遠已經穿著湛藍的進士袍,穩穩立在端首。
他神從容平靜,并沒有惱怒,甚至沒有半點挫。
好像之前的事沒有發生,又似乎已經尋出解決之道。
無論哪種,這位方家公子的城府都深到令人膽。
“許兄,你可仔細著點,小人就是手段多。”齊淮輕聲叮囑,生怕好兄弟吃了虧。
許默失笑,用眼神安,只前往端首。
所謂功名決定位置,一甲毋庸置疑站在最前方,二甲中間,三甲次之。
狀元,榜眼,探花,依次并列開來。
許默剛穩住形,沉靜的方遠就轉過頭,出和煦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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