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去年的科考舞弊,到今年的一甲之爭,兩人早就勢同水火,不死不休。
方遠這個時候和煦微笑,一般人還真招架不住。
幸運的是許默經過碾碎,往昔所有正直與天真盡碎,竟也能不卑不地回以淺笑。
不知人看過來,還以為這兩人兄友弟恭,一派和睦。
知的如榜眼孫曉生,站在中間仿佛被火燒水泡,鞋底生刺。
直到遠響起太監傳唱,“皇上駕到!”
所有人噤聲立正,躬行禮,他才如蒙大赦。
“參見皇上,皇上萬安。”大風小說
“平。”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今日的天家格外不同,語調輕松中帶著興。
他用目環視,欣掃過每一位國之棟梁,半晌才道,“上次見面,尚是白,今日再見,進士加,不知道下次見面,是在這朝堂之上,還是在奏折之中。”
一甲三位翰林,三年必得升遷,有人脈得欣賞的甚至會擢升至二品三品,自然可能出現在朝堂之上。
二甲調補空缺,是駐京還是外派做郡守知縣,就要看運氣和人脈了。
三甲則板上釘釘外派,領的還是替補名額,半生也走不進京。
可沒辦法,這個世界有人站在頂峰,就有人斜靠山腰,還有人匍匐山腳。
有人生下來就是皇族,有人掙扎半生仍是個農民。
生命參差,素來如此。
天家繼續慷慨激昂地講述,鼓舞士氣的話語信手拈來,同時教導進士們莫忘初心,將五湖四海的學子,收攬天子門生。
許默難得空隙,用盡余掃,卻沒有看見任何皇子的影。
大皇子不在,五皇子也不在,倒是竇威名并幾位尚書齊聚,似乎在商酌有什麼空缺可以補給進士們。
他略略蹙眉,左眼瞥到從容和煦的方遠,又平靜下來。
方家摔了那樣一個大跟頭,修養再好的人也不可能對仇敵如沐春風,與其解釋為城府深厚,不如想想對方是否找到了翻盤關鍵。
居安思危,方能遠走。
但許默不了解世家,也不了解場,他沒法像小五那樣迅速分析出關鍵,最多把自己代到方家的立場上,苦思冥想。
十萬雪花銀買個探花位,提議收富稅得罪世家,方家不僅名聲岌岌可危,連世家地位都未必能再坐穩。
唯一能夠討好的,大概只有滔滔不絕的天家了。
對,討好天家。
許默猛然睜眼,心底浮現出猜測。
可還不等他去揣,封賞開始了。
首先封的就是狀元榜眼探花,六品撰修和七品編修看起來不顯,做的卻都是天家跟前的活計。
主要職責為掌修國史,掌修實錄、記載皇帝言行、進講經史,以及草擬有關典禮的文稿。
若是能博得天家絕對信任,百尺竿頭都是小事兒。
許默為狀元,一馬當先上前領賞,從容磕頭致謝。
遠的竇威名眼底都是慈,越看越欣賞,偶爾還帶著點無奈與嘆息。
“謝皇上,微臣自當領命,不負圣恩。”
年穿湛藍進士服,還沒來得及換上屬于自己的袍,周就已浮滿鄭重,仿佛接下的不是個小銜,而是佛祖手中的圣經,是觀音賜下的玉瓶,是貫穿生命的執著。
他終將化為青天,守護這大渝王朝天下太平,海晏河清,國泰民安!
“卿且平。”天家語氣緩緩,“偏殿可換袍。”
一甲的超卓,在此刻畢無疑。
許默緩緩起,目不斜視轉,在偏殿換服后,重新歸位。
此時到榜眼去換服,探花封。
天家的語氣再次輕松起來,帶著滿滿笑意,“方家方遠上前。”
許默的心陡然下沉。
“此子不僅在朕的眼皮下長大,還生的如此優異,小小年紀就奪得探花之位,當真是了不得。”天家甚至回頭問吳總管,“德福可還記得,大渝多年沒出過十四歲的探花了。”
這話問得。
吳總管直砸牙,好半晌才道,“得有上百年了。”
哪里是上百年,往前推個五六百年,都沒有十四歲的探花好不好。
最多只有十四歲的狀元。
可這話也不能說啊,皇帝邊沒有傻子,吳總管斟酌半晌,回出個誰都滿意的答案。
帝王大笑,方遠也抿。
“年難得,優異年更是罕見,翰林院能得你這位編修,朕心甚。”天家例行封賞后,突然頓了頓。
像是給誰空隙。
許默余輕掃,不出意料看到了方遠單膝下跪,抱拳鏗鏘,“啟稟皇上,微臣有話要說。”
天家和煦,“卿且道來。”
“殿試時皇上提出問題,大渝王朝與韃虜征戰不休數十年應該如何解決,微臣認為應該先盈國庫再滅絕韃虜,歸究底還是國家不夠強盛,國庫不夠富裕。”
“微臣出世家,深京繁華,更知世家生活華糜,一人一天的吃穿用度足以支撐數十名邊疆戰士吃飽穿暖,微臣嘗試過一天不吃飯并無大礙,可數十名邊疆戰士吃不飽穿不暖就難以征戰,邊疆紛還會持續,國不寧人難安。”
“微臣與父親痛定思痛,決定捐出半副家,也就是十萬兩白銀給予邊疆戰士,愿他們吃飽穿暖,愿他們長戈趁手,愿揮刀向異族,愿戰爭早日結束!”
方遠語氣從容,稱得上娓娓道來。
被百姓恥笑的十萬雪花銀,被稱為買來的探花,在太和殿上明正大講出來,配合足夠的鏗鏘與熱,任誰也只能拍案絕。
至他捐了銀錢。
至邊疆戰士得了好。
沒錢的,沒捐的,哪個有臉嘲笑?
單看整殿緘默,就知道這副明棋走對了。
但這怎麼夠。
方遠小指輕敲地面,站在較遠位置走出個朝服男子,赫然是朱家家主。
只見他滿臉沉痛,義無反顧,躬立定道,“微臣也愿戰爭早日結束,朱家節食,捐獻五萬兩銀。”
“陶家也愿意捐三萬兩銀。”
“邱家捐兩萬兩銀。”
“周家卷兩萬兩銀。”
“孟家卷一萬兩銀。”
說話的聲音越多,天家的笑容就越盛。
直到大皇子緩緩走出,單膝下跪道,“兒臣僭越,也愿意節食,收儉用度,同母妃一起獻出五萬兩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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