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他做不到誠摯相，但他是個謙謙君子，他會呵護好夫人，更會潔自好，尊重戴夫人。

他不納妾，也不強求子嗣，他只愿余生用愧疚，彌補那個不是因為，是因為親朋友人而選擇的姑娘。

“既然已經蹚便蹚了，竇家雖然百年中立，但從來沒怕過誰。”竇夫人果然接過話茬，“威名欣賞你，我也好看你，這便夠了。”

看好什麼？

看好為婿。

許默嘆息著，拱手回應，“夫人放心，學生銘記一切，永生不忘。”

這是在保證對竇家千金好了。

竇夫人笑地愈發開心，姜笙在旁邊滿頭霧水，竇姑娘握掌中的帕子，眼底終于有幾分緒波。

不是開心，不是抗拒，是猶疑。

抓住短暫的寂靜，終于開口，“竇家支持你除卻父親的欣賞，也是更贊嫡支正統，不愿庶出子禍朝綱。”

這話一出，就把原本竇家的意圖從謀圖婿，變支持正統。

竇夫人震驚不已，幾次扭頭看過去。

竇姑娘卻不予回應，臻首輕垂。

待客廳的氛圍一度凝滯，幸好丫鬟有稟，“老爺回來了，在書房等許大人。”

竇夫人這才站起，滿含歉意道，“那小默，就讓丫鬟帶你過去。”

目落在圓圓臉的姜笙上，又善解人意道，“就讓江姑娘跟著我們在后院玩耍吧。”

能在書房等候，顯然是要談朝中事宜，說不定跟皇子有關。

許默只能站起，了妹妹的腦袋，“乖乖跟著夫人，等大哥回來。”

看著姜笙用力點頭，他才放心告辭，前往竇家書房。

竇夫人應該是打聽過，知道姜笙吃，笑著要下人送來糕點味。

竇姑娘站起，“母親，還是我親自去選吧。”

姜笙能明顯覺到竇夫人有些驚愕，但依然點頭應允下來。

這母倆，怎麼還打啞謎啊。

心頭奇怪，借著風站到窗口，用余瞥啊瞥，果然發現不對勁。

那竇姑娘走出待客廳后，本沒去大廚房，而是快步攔住大哥許默，沉靜地說了些什麼。

雪大風小，聲音只能約約地送過來。

“許大人。”竇姑娘稱得上平靜自若，纖細小巧的軀即使仰也不畏怯，“此番截停大人，是小有話要說。”

許默抿抿，“區區六品，姑娘直呼姓名即可。”

“那你許公子吧。”竇姑娘垂下眼睫，“家父對你欣賞不已，家母為你拜訪后宮，你我都心知肚明是在招婿，竇家勢大不宜結世家姻親，索將目定在孤新秀上。”

孤，意味著沒有家族可以幫扶，更像是贅竇家。

新秀，避免擴大勢力，同時下注潛力，相當于賭個未來。

更何況，許默背后還站著位正統嫡皇子。

竇家若真將這位狀元之材綁定，將來誰占便宜尚難以預料。

“只是，若這樣對你太過不公。”竇姑娘語出驚人，“竇家幫扶你也好，幫扶五皇子也罷，都是有利可圖，我會勸說父母不再招婿，也希許公子莫要將之前的事放在心上。”

說完，微微欠后告辭。

留許默愕然原地，久久回不過神。

他想問，竇姑娘既然曾去榜下捉過婿，必然是看中他這位狀元郎的，怎麼如今反而不要了。

但其實不問也能明白，竇姑娘想要的，是真心相的郎，而不是相敬如賓的夫婿。

此番截停，是解釋，也是保留尊嚴的舉。

雨雪漸小，竇大人還在書房等待，許默沒有久留，只是在心底對這位姑娘多了幾分欽佩。

待得抵達書房，竇威名顯然已經得知剛才，素來威嚴的眉眼上帶出幾分惆悵，“家里的姑娘長大咯，都開始有自己的主意了。”

仔細看，他還是欣大過失落，“不過既然這麼說了，招婿的事就暫時不提，咱們還是說說當朝局勢。”

不提招婿，那就得從利益出發。

竇家可以支持五皇子，但得確定支持的是正統，是未來天家。

“大人放心，吾弟堪為明君。”許默躬彎腰，娓娓道來。

講方家腳踏兩只船，講大皇子不堪重任，講鞠家必然外戚專權，講方家試圖掌控皇權。

無論是哪位皇子，拿下江山以后，都沒辦法擺世家對皇權的控制。

“那你就不擔心，竇家和江家將來把控朝政，架空皇權？”竇威名含著笑意問。

換在旁人早就如雷驚鳴，許默卻仍舊不慌不忙，“大人心存百姓，心念朝堂。”

“無數前輩早就用歷史證明，天家專權不合適，世家掣制也不合適，真正為百姓黎民著想，需要清正廉明的帝王與忠誠勸言的臣子相結合。”

換言之，誰獨大都不好，就應該互相掣制，彼此擁有話語權。

天家昏庸，世家能夠起到作用。

世家不清明，天家也能夠重新選取。

即使江家和竇家將來勢大又如何，只要家主明白，只要家規森嚴，也可以是帝王手里的一把好刀。

心念百姓，才是這世間最大的善，是最該站在權力頂峰的人。

“好，好，好。”竇威名一連出三個好，“不愧是那麼多家主都看上的人，許郎必位極人臣，必懷天下，必名流千古。”

“本答應你，即使沒有招婿，本也愿意帶領竇家擇位取君。”

“如果潔中立不能帶來更肅清的朝堂，那麼提前站隊又如何，角逐皇權又如何。”

“說到底，都是為了天下！”

懷大的人，不拘規矩。

他們只看結果。

“接下來，你們可是有什麼打算？”竇威名終于回過神，笑瞇瞇問。

許默再次抱拳鏗鏘，“傳謠！”

傳天家病辛，傳京謠言。

科舉舞弊沸沸揚揚，無數學子囂著討伐，他要趁此機會方家腳步，他要讓背后的皇子站出來，他要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他要把方遠拉下馬！

他要讓王玉瑤的富貴打算盡數落空！

他要為友人復仇！

他要還科舉公正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