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從奪嫡的角度看，相當于努力之后，仍然獲不得賀家的支持。

但從許默的視角看，能夠個敵對，同時垮方家，已經足矣。

就像長宴所說，哪有那麼多盟友可以隨意拉攏，哪有那麼多世家可以死心塌地。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很多時候人湊在一起，只是因為能夠獲得利益，真正誼得可憐。m.166xs.cc

對許默來說，不跟賀家惡已是難得。

至于奪嫡不奪嫡，在大勢面前，誰都要低頭。

他干凈手指，清雋的面容上掛起盈盈笑意，“那就祝我們配合愉快了。”

白皙干凈且修長的手疊至眼前，帶著恭謹與堅定。

旁邊是個小姑娘撿起油帕子，大白眼珠子翻上天。

還有位疏狂結實的年，正笑瞇瞇地品嘗羊與羊排的差異。

賀云耀驚愕片刻，便同樣堅定地回以拱手禮，“許兄只管放心，賀家既然答應便會做到，只是這如何推三公主青睞，還請許兄不吝賜教。”

這算什麼？建立合作的第一個考驗嗎？

許默沒有毫畏懼，“賀兄且站起來。”

賀云耀不解地站直，后退兩步。

許默同樣起，從鄭如謙手里接過長刀，在整個小院眾人驚愕的眼神里，“刺啦”劈開賀云耀的袖子。

這這這這……

“大哥這是我切的刀，待會還得清洗。”鄭如謙絮絮叨叨，滿臉不忿。

“多好的服啊，就這樣破壞了。”姜笙滿臉惋惜。

“大公子想破服咱們就是，本用不上刀子。”姜三姜四躍躍試。

只有賀云耀本人頭腦發昏，不可置信地抬起頭，“你你你你……你讓我斷袖？”

斷袖又名斷褏（xiù），傳自漢哀帝與董賢，現指男子之間的與。

這種事要說沒有，實屬扯淡，不管上至皇室宮廷，下至民間百姓，從來都屢見不鮮，更有投機倒把者收留俊俏男兒，供權貴挑選。

賀云耀為世家公子，肯定也有所了解。

但了解歸了解，男風就是喜歡的了不得，反的厭棄至極，甚至避如蛇蝎。

賀云耀再不濟也是堂堂世家公子，接正統教育，雖然沒有心儀的姑娘，但也不至于去喜歡同樣構造的男兒。

“不，絕對不可能。”他擺著手發狠，“打死也不能。”

“誰說讓你喜好男風了。”許默失笑，“只是讓你打出這個名號，規避三公主青睞。”

“那也不行。”賀云耀拔高聲音，“我一世英名豈不是盡毀，不行，絕對不行。”

許默慢條斯理坐回藤椅，“鞠家做事向來不擇手段，敏家姑娘是怎麼被賜婚的你也清楚，現在鞠貴妃想拉攏賀家，只是放出消息，等待你自愿。”

一旦發現賀家不自愿，甚至絞盡腦規避，等待賀云耀的將會是雷霆驟雨。

比如不小心破壞公主名節，比如被拿住把柄，又比如……

許默還沒有說完，賀云耀就舉起手，“停停停。”

雖然很不愿破壞名節，但這話說的沒錯，不怕賊就怕賊惦記，有敏家栽倒在前，賀家必須從子上斷絕可能。

“賀兄別想太多，名聲壞掉可以撿起來，賀家跟大皇子綁上，可就解不開了。”許默溫聲規勸。

賀云耀滿臉苦，猶如生啃黃連。

倆人又繼續商量了些細節，比如跟竇尚書的爭執，跟江繼宗的吵嚷，甚至吹胡子瞪眼都安排妥當。

所以說，這朝堂種種本不能相信，表面上吵到面紅耳赤的兩個人，私下里說不定喝酒飲茶樣樣來。

總算談到尾聲，許默正準備送客，余瞥見眉開眼笑的鄭如謙，以及他剛才被迫吞下的話，又重新轉過頭，“賀兄，這羊味道如何？”

“不錯，質鮮實，相當新鮮又不膻，算是難得的味。”賀云耀不吝夸獎。

“既然賀兄喜歡，就帶些走吧。”許默站起，“若是將來我們在京城開起羊館子，賀兄別忘了來捧場。”

旁邊的鄭如謙已經利落包裹，用油紙把羊纏繞。

賀云耀揣進懷里，又戴上兜帽跟披風，顯然是在極力藏份。

外頭的馬車更是連個標志都沒有，車夫警覺停靠在門口，隨時準備溜走。

“賀兄。”在賀云耀即將離開的剎那，許默到底還是把心中的話說出口，“或許可以讓你的兄長先婚，再放出男風喜好來。”

起初賀云耀有些迷茫，等想明白之后，背部出現冷汗。

他再次誠摯地向許默，眸中有激有驚愕，還有幾分意味深長的欽佩。

馬車咕嚕嚕離開，如同來時無聲息。

姜三姜四手腳利落地關門，返回去繼續啃羊。

只有姜笙疑地拽住長兄角，“大哥，你剛才那番話是什麼意思？”

是好意。

是善心。

許默剛才掙扎了片刻，他可以不提醒賀家，在賀云耀暴出男風喜好以后，鞠家說不定會把目標聚焦在未婚的賀家二子上，用手段戕害待嫁姑娘，再迫賀家二子尚公主。

待得賀家徹底生惱，不僅跟江竇兩家合作，更會直接攪進奪嫡，為五皇子的助力。

最后出于善良他選擇提醒，雖挽救了無辜生命，也錯過賀家上船的機會。

但要是問許默后悔麼，他還是會朗聲告訴你，“不后悔。”

手腕與算計是自保，拯救與提醒是善良，這兩者不沖突。

他在場上逐漸學會虛偽，學會偽裝與狠心，但善是里的，正是骨子里的，他不愿看著無辜姑娘犧牲，也不愿旁觀目睹惡的發生。

“以前沒能力尚且愿意以援手，如今既然在其中，就更要保持本心。”許默牽起妹妹的手，“寒窗苦讀數十年，并非為不擇手段攀爬，而是想造福人間。”

他始終都記得，他要做百姓頭頂的青天。

就像青竹，在經風吹雨打擁有韌以后，仍然是筆直站立，無愧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