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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府。
角門。
十八個僧道依次進門檻。
謝小花臉上努力出一點笑,“師傅里邊請,師傅里邊請。”
那些和尚、道士年年都來謝府,年年是謝小花忙前忙后的陪著,也算是舊識。
“謝總管臉不好!”
“謝總管怎麼瘦了?”
“謝總管面相瞧著有點苦,該打打坐了。”
能不瘦,能不苦嗎,老爺、老太太一前一后都走了,他的天都塌了。
謝小花背過抹了把淚,扭頭,又是一臉的堆笑。
和尚、道士們瞧著心酸,也不再多說,走到祭臺前,各自準備今天的法事。
謝小花見一切都有條不紊,準備去看看三爺預備好了沒有。
還沒轉,余就看到湯圓跌跌撞撞從角門沖進來。
謝小花只覺得心驚跳。
壞了,這一大早的,不會是別院出事了吧?
他趕迎上去,還沒開口問呢,湯圓已經飛撲過來,一把揪住他的裳。
“謝總管,三爺呢,三爺在哪里?”
“出了什麼事?”
“我要見三爺,快帶我去見三爺。”湯圓一邊哭著喊,一邊子下去。
謝小花見狀,立刻朝后的小廝命令:“快去,把三爺來。”
“是!”
……
謝知非在丁一的侍候下已經穿戴好,正準備先去母親院里請安,順便陪用個早飯。
里換了人,但子卻是三爺的子,母親生他不易,這點孝心必須有。
“爺,這是我的一點心意。”
丁一手心里放著二兩銀子,“我祝爺平平安安,能長命百歲。”
往年第一個給他祝壽的人,是朱青,也是二兩銀子的壽禮。
謝知非這時才想起來,朱青怕他嫌棄,已經不進房里來侍候了,只在外間聽他的命令。
平靜的心緒,一下子起了波瀾。
謝知非想到四個遼:是人非。
往年,給他銀子最多的人,是父親謝道之;
往年,老太太會送他兩次生辰禮,一次是明面上的;一次是暗地里的,把他一人進房里,怕被人聽,還要讓大丫鬟守著門。
謝知非眼眶發熱。
此刻他終于明白,為什麼晏三合開棺的時候,總是那麼溫的和死人說話。
因為每一個死去的人,即便是隔了一個世界,都還有他們牽掛的人。
“爺,怎麼了?”丁一不知道自己哪一句話,惹得爺傷心了。
“別嚷嚷。”
謝知非拿過銀子,用手背掖了掖眼角的淚,咳嗽幾聲后走出去。
朱青等在院外,見爺出來先是跪地磕三個頭,接著也是二兩銀子的壽禮。
謝知非照拿不誤。
“我去太太那頭用早飯,你們不用跟著我,用了早飯就去……”
“三爺,三爺!”
小廝沖進來,“湯圓姑娘突然回來了,謝總管讓爺趕往前頭去。”
謝知非臉倏的一變:“是不是晏姑娘出了什麼事?”
“小的不知道。”
謝知非真想一腳踹死他,不知道還來回個什麼話,他一拎角,匆匆往前院去。
丁一和朱青對視一眼,趕跟上。
還沒到前院,遠遠就看到湯圓跌坐在地上,一寒意從謝知非的骨髓深冒出來。
這時,湯圓也看到了三爺,掙扎著從地上爬起,跌跌撞撞跑去,撲通跪在謝知非面前,抬起淚眼道:
“三爺,晏姑娘…………”
“是不是連我都忘了?”
“沒氣了!”
“啪嗒!”
手心里的四兩銀子掉落在地,謝知非愣了好一會,突然把湯圓一把揪起。
“什麼沒氣了?”
“……就是……死了!”
死了?
晏三合死了?
這怎麼可能!
昨天還和他走在一起,沖他笑,和他說話呢。
他們說好的,李不言親自下廚,等他來了再開席,吃完,他們兩個扔下所有人去海棠院。
“我看你瘋了。”
謝知非大吼一聲,怒氣沖沖的把湯圓一推,“朱青,備馬。”
朱青看一眼湯圓,“是!”
謝小花一聽三爺要走,急了,“三爺,今兒個是……”
謝知非目掃過來,謝小花被他眼神含帶的殺意嚇了一跳,趕住了口。
“爺,湯圓這丫鬟就得了失心瘋,胡言語呢,你早去早回,小花等你回來。”
謝知非聽了這話,渾舒坦,手指沖湯圓警告似的點點,人便往外走。
丁一還傻愣著,謝小花推了他一把。
“還不快跟著。”
丁一回神的同時,謝小花迅速在他耳邊低語道:“好好看著三爺,有什麼不對勁,立刻回來通知大爺。”
能有什麼不對勁呢,連你都說是湯圓……
丁一猛的看向湯圓,只見癱坐在地上,無聲流淚。
對了,湯圓是謝總管心挑出來的,做事最最穩重,難道說……
丁一渾的汗一下子豎起來,撒追過去。
謝小花看著三人背影,似乎想到了什麼,沖到剛剛布置好的祭臺前,雙一屈跪下。
菩薩,請保佑晏姑娘一定平平安安的,我家的小崽子剛剛沒了爹,沒了老祖宗,不能再沒了晏姑娘,他會垮的。
菩薩,小崽子這人看著吊兒郎當,其實很重,從前我有個病啊痛的,他比誰都著急。
菩薩,只要晏姑娘沒事,小崽子沒事,我謝小花愿意減壽十年,二十年我也愿意。
菩薩啊……
……
謝知非一腳進別院時,腳步本能的慢了下來。
人這一輩子,總有幾個特定的時間,會過得特別的快。
比如踏馬游玩;
比如對酒當歌;
比如和喜歡的人在一起;
又比如從謝家到別院的這一段路。
而這段路往常謝知非總覺得慢,恨不得讓馬兒騎得再快一些,好早些見到那個人兒。
路總有盡頭。
謝知非再慢也走到了廂房的門前。
他出手,掀開珠簾,眼的是坐在地上的李大俠。
這個素來天不怕、地不怕的颯爽姑娘,像被誰走了魂魄,趴在床榻前,一不。
只一個背影,謝知非的心就不住的往下沉。
他一步一步僵的走到床前,里發出蚊子似的一聲低喚:“晏三合。”
沒有人應他,床上的晏三合安靜的睡著。
謝知非出手,又回來,忽然扭頭問李不言:“昨兒晚上,是不是又熬了一宿?”
“是啊,熬了一宿,誰勸都不肯聽。”
李不言抬起淚眼,像看救命的稻草一樣地看著謝知非。
“湯圓早上熬了小米紅棗粥,最是補氣了,你幫我把喊起來。”
“好”。
謝知非彎下腰,低頭在晏三合耳邊輕聲說:
“晏三合,起來喝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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