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邢風曾經也從蕓娘眼里看到過亮, 可那樣的亮,如同剛冒出來的豆點星火,還未燃起火焰, 便被他自己掐滅。
對他的, 頂多算得上是喜歡。
那日在江陵去襄州的路上,他親眼見到了眼里的牽掛,上流出來的氣勢,是他從未見到過的堅毅和落寞。
為何去了臨安,留在了那沒有回來, 而他裴安為何會放棄自己籌謀多年的計劃, 回到襄州,拿出所有籌碼,上了戰場,他都知道。
他們彼此相, 傾盡自己所有, 包括生命, 在保護著對方。
那一刻, 他到底也明白了過來, 一個人, 哪怕是刀山火海,自己手無縛之力, 也有勇氣去闖。
在起步他便已經輸了,又怎能保證, 若是沒有明, 亦或是沒有他裴安, 他和就能過得比如今還要幸福。
或許他們也會相親相一輩子, 卻也只是平平淡淡, 永遠也達不到同裴安這般榮辱與共,相濡以沫的生死之。
他不怪誰,當初做選擇的人是自己,蕓娘能上裴安,他也能理解。
裴安確實值得。
邢風難得認了輸,裴安臉上卻沒有半同心,臉上甚至還有些幾分得意,“我知道。”
知道心里的人是自己。
他也是。
但他裴安要贏,便要贏得明磊落,邢風當初是為何同退的婚,有權知道真相。邢風并非攀附富貴才負了,而是為了護周全。
若自己不挑出來的,邢風必定會一輩子藏在心里,指不定半夜還會拿出來嚼一番,認為是犧牲了他自個兒,全了自己。
這樣的便宜,他不占。
他相信,即便知道了真相,也不會移別,畢竟自己,哪哪都比他邢風強。
不可能眼瞎。
裴安瞅了一下腳邊的影,不神地挪了挪子,邢風這才瞧見了后燈籠的暈,臉一愣,還沒來得起,蕓娘先敲了兩下門。
“邢哥哥。”
清甜的聲音,激得裴安角一,剛合上的眼睛,瞬間又睜開,這稱呼,實在不妥,是不是應該改了。
邢風沒去看裴安,起迎了出去,溫和地道,“寧寧來了......”
裴安:......
他只是醉了,還沒死。
要不還是回滿滿吧,滿滿好聽。
“實在不好意思,這麼晚了還來打擾邢哥哥。”
“無妨,你同我客氣什麼......”邢風故意看向背對著這邊還在強裝鎮定的醋壇子,又道,“天這麼冷,你不必親自前來,派個人知會一聲,我將人給你送回去就......”
話音一落,火爐前的裴安立馬起,回過頭看向蕓娘,“滿滿來了......”
蕓娘:......
到底是還半醉著,他那一轉,腳步踉蹌,險些撞到了跟前的茶壺,蕓娘趕擱下燈籠,過去扶。
裴安卻先一把拉住的手,地包裹在手里捂了捂,問,“冷不冷?”
他神張,似是當真怕凍著了,大半夜蕓娘被他鬧騰出來的氣兒頓時消了大半,應道,“不冷,郎君可愿意回了?”
裴安將的手攥在掌心,另一只手撈起了腰間的玉佩,顯擺道,“夫人送我的東西,拿回來了。”
邢風還在,蕓娘神多有些尷尬,匆匆點了下頭,拽住他胳膊便往外拖,“別鬧了,回家。”
“好。”裴安倒是聽話,乖乖地被牽著。
邢風主提起了地上的燈籠,將兩人送到了門外。
后裴安倒不是有意要刺激他,冷風撲過來,委實有些涼,裴安出胳膊去摟蕓娘,“抱一下就不冷了。”
蕓娘臉一紅,看了一眼前面邢風的背影,他也不害臊。
一把拂開他,“我不冷。”
他倒突然來勁兒了,“不冷也要抱。”
蕓娘:......
兩人走在邢風后抱在一起,踉踉蹌蹌地到了門前,義見人出來了,忙上前搭了手。
已經亥時末了。
堂堂裴大人,翻了媳婦兒前未婚夫的墻,這消息要是傳出去,指不定會為滿城的笑話,怕被人瞧見,一行人趕往回走。
蕓娘讓義先扶住裴安,腳步拖后了兩步,回頭看向還立在門口的邢風,輕輕一笑,目坦然,“多謝邢哥哥。”
適才在屋外,都聽見了。
當初他退婚,是有想過很多原因,多半以為是邢夫人不同意,確實沒料到會是這個,這一聲多謝,是謝他當初的相護。
他沒有食言,他一直都在保護,還是曾經那個真心待的邢哥哥。
可錯過了就是錯過了,他們終究不能再似從前,已經有了的人,有自己的路要走,對他,唯有心懷歉意,抱歉自己沒能及時知道真相,讓他一人背負了這麼久的罵名。
“對不起。”最后再稱了他一聲,“邢哥哥,去了江陵,好好過。”
夜太深,燈籠的線有限,瞧不清邢風的臉,他自然也知道適才聽見了,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邢風點頭,“好。”
蕓娘含笑,又道,“邢公子保重。”
夜風撲進他口鼻,邢風頓了頓,“夫人保重。”
蕓娘沒再留,轉過,腳步往前,去追裴安。
他看著影沒夜,曾經的一墻之隔,彼此悉的兩人,一步一步地錯開,到了今日,兩人早已走向了陌路。
如今這一別,便也徹底地斷了。
良久,小廝見他還立在那兒,忍不住喚了一聲,“公子,該歇息了。”
邢風這才緩緩轉過,腳步門檻后,突然道,“明日將這門封了吧。”
當初這扇門,便是為了而開,如今人走了,也不需要了。
適才裴安問他,為何沒有答應明,他拿什麼去答應,連蕓娘的勇氣都沒有,更何況是明。
—
回去的路上,裴安倒是沒再鬧,進了府門,也不再嚷著要去蕓娘的院子。
待蕓娘將他送到客院門口,他才一把抓住手腕,不吐不快,“我不喜歡你那樣他。”
蕓娘沒反應過來,“啊?”
“蕭鶯沒喚過我裴哥哥,當初是我騙了你。”對上疑的目,他聲音一,“你同邢風并無緣關系,哥哥妹妹的著,實在不妥,往后不能再了,我聽著難。”
這酒還真是個好東西,雖折騰了一些,但能讓人吐真言。
蕓娘試探地問他,“吃醋了?”
換作往日他必然一副清高模樣,回一句‘笑話’,此時那張揚勁兒突然沒了,他一把將摟進懷里,什麼自尊,什麼面子統統不要,要笑話他就笑話吧,橫豎已經敗在了的溫鄉里,不可自拔,索竹籃倒豆子的,都道了出來,“嗯,吃醋了,見不得你對旁的男子好,哪怕知道你心里并無他意,可還是忍不住去羨慕、去嫉妒,嫉妒你們曾經的青梅竹馬,恨自己怎就不早點認識你,也想同你自小相識,一起長大,再等你及笄,娶你進門,聽你喚我一聲哥哥。”
他埋下頭來,呼吸蹭著的頸側,“不是當真的哥哥,是哥哥。”
男人吃起醋來,同人也沒何分別,一個稱呼,都能勾出這麼一場心里戲,也不知藏在心里別扭了多久,當真是在乎了,才會如此。
夜里的寒氣冷得沁人,心頭卻暖烘烘的,難為他誠實了一回,蕓娘也豁出去了面兒,不怕人瞧見,抱住他同他耳鬢廝磨,“那郎君想如何?”
他就等著這一句,偏頭過來,說出了心里話,“要不,你也我一聲。”
“裴哥哥?”
口而出,沒有半點之意,語氣一點兒不帶,也不清甜,完全沒有適才自己在邢家聽到的那聲‘邢哥哥’。
果然青梅竹馬還是不同的,他不悅地皺眉,“不算。”
蕓娘從未見過他醉酒后的模樣,今兒一夜見識完了,比想象中的還有趣,歪在他肩膀上將他這幅醋勁兒欣賞完了,才墊起腳尖來,湊近他耳朵,甜甜地喚了一聲,“君生哥哥。”
以往他最是看不起那些經不起之人,如今總算明白了,不是人家蠱的技不好,是蠱的人不對。
他實則酒已醒了大半,知道自己在干什麼,不過是借著酒勁兒裝瘋賣傻。
如今他不是想裝瘋賣傻,還想為非作歹。
他一把將抱起,丟去了屋里的大床上,既然不讓自己歇在院子里,那便在這兒陪著自己。
“郎君,你不能不講規矩......”
他嗤笑,“你要同一個喝酒的人講規矩?”
蕓娘:......
—
翌日到辰時兩人才起來。
昨兒那般折騰,府邸上到都是眼睛,不可能沒人知道,只不過沒人去破,整個府邸昨兒都是眼瞎耳聾。
一到飯桌,個個又了啞。
裴安一副無事人模樣,蕓娘卻是沒臉再待下來,用過早食,便同王老夫人辭別,起回了國公府。
走的時候二公子還沒起來,說是酒勁兒還沒緩過來。
大夫人派人去請了幾回,“他什麼酒量我能不知道?酒罐子里泡上一夜,第二日照樣生龍活虎,不過兩三壇子酒,就能讓他起不來了?”大夫人打死都不信,也省得埋怨他了,沒功夫,“趕讓他起來,人都要走了,他是想急死我啊。”
小廝去了回來,傳話,“二公子說,他不去江陵了,要留在臨安學經商。”
大爺和大夫人齊瞪眼。
“這個逆......”
“二公子還說,大爺和大夫人反對也沒用,老夫人已經答應了。”
—
裴安和蕓娘一走,大爺和大夫人的一場夢徹底地沒了蹤影,一氣之下,也懶得去管那混賬玩意兒。
他要留就留吧。
幾日后,王家隨新帝一道出發趕去了江陵。
二公子一路將王家的人送到了城門口,依依不舍地道別完,回到空的府邸,整個人如同剛被放飛出籠子的鳥兒,往老夫人時常坐著的太師椅上一趟,“上茶!”
小廝立馬遞上了茶盞。
二公子岔開將自己攤了一個人形,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聞到沒?”
小廝不明白,“二爺,小的該,該聞到什麼?”
二公子揭開茶蓋兒,抿了一口,周舒暢,起招了小廝到跟前,吐出了兩字,“自由。”
從此再也沒有人管他何時起,何時歸,想去花樓便去花樓,想起賭坊便能去賭坊,他的好日子,從今兒起,正式開始了。
他正躺在椅子上暢想著,門外小廝走了進來,“二爺,二爺,臨安府副使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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