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他又短暫地頓住形,忍著不知從何而來的怒意低了嗓音提醒。

“顧憫之早走了。”

這次,李羨魚卻像是聽出了他的聲音。

“臨淵。”

輕輕喚了聲他的名字。

年形微頓,終是側過臉來，抿看向。

李羨魚依舊輕闔著眼，殷紅的瓣卻彎起個和的弧度，畔梨渦淺顯。

輕聲：“你沒事便好。”

的語聲這樣的輕，像是夜風拂過細的花枝，未曾留下任何痕跡。

卻令年繃的線鬆開了些。

他淡淡應了聲，最終還是在的榻沿上坐落，等著繼續說下去。

李羨魚卻沒再說什麽。

在夢裏像是放下心來般，展眉輕輕笑了聲，又翻轉過去，抱著自己的錦被團到錦榻的另一側。

但很快，又像是覺出悶熱，手便將上的錦被掀開。自己翻了個，睡在錦被上，出錦被底下單薄的寢，與領口外雪白細的頸。

亮如緞的烏發也隨著的作在頸枕上來曳去，時而垂在腰後，時而半覆在麵上，最終被汗水沾，纏了幾縷在自己的頸間。

濃黑與白織，襯出緋紅的頰，青的睫，如花瓣的。

在寢外的頸更是奪目地白，溫膩如瓷。

臨淵的視線頓了頓，眸有一剎的濃沉。

稍頃回過神來，他立時挪開視線，將被李羨魚在下的錦被出，重新蓋在上。

李羨魚蹙了蹙眉，似是覺得悶熱，很快便又將錦被掀開。

臨淵皺眉，重新給蓋上。

如此來回幾次，將上的寢得發皺，領口的玉扣散開一枚，出纖細起伏的鎖骨。

臨淵的眸更深，握著錦被的長指收，手背上青筋微顯。

他從不知李羨魚的睡相這樣的差。

在寢殿中的時候，分明不是這樣。

他閉上眼，不去看那片驚人的玉，隻是紊地想，興許是認床吧。

於是，他垂下視線，重新用錦被將李羨魚裹住，將連人帶著錦被一同撈起。

今夜月如銀，年的影在影重重一轉而過，未驚點塵。

他將李羨魚送回自己的寢殿，重新放在榻上。

垂落的紅帳順著他的雙肩泄落，往李羨魚染著胭脂的雙頰上一拂而過，帶來淡淡的涼意。

李羨魚舒服地輕歎了聲，重新側過臉來，在他的懷中沉沉睡去。

*

李羨魚睡了許久，直至日高起，方擁被坐起來。

許是藥力已經過去，也許是顧憫之之後送來的那碗藥起了效用，發覺自己的熱度似乎已經褪下，不再覺得上燙得難。

這個認知讓李羨魚輕輕舒了口氣，繼而手起紅帳。

視線所及，是寢殿悉的擺設。

尚有些朦朧地李羨魚輕愣了愣，偏頭略思索了一陣，慢慢回過神來。

昨夜不是睡在偏殿裏嗎？

怎麽卻醒在自己的寢殿。

想了想，拿了件鬥篷裹住自己，往梁上喚：“臨淵。”

臨淵應聲，自梁上而下，立在前不遠，淡淡垂眼看向：“公主何事？”

李羨魚攏了攏上的鬥篷，小聲問道：“臨淵，我昨夜不是睡在偏殿裏嗎？”

指了指後的錦榻，盡量婉轉地問：“是我記錯了嗎？”

“沒有。”臨淵答道：“公主認床，臣便將公主挪了過來。”

李羨魚因他話中的意思而紅了臉。

遲疑了下，最終沒好意思問臨淵是怎麽個挪法，隻緋紅著雙頰輕點了點頭：“那，那我知道了。你去外頭等我一陣，我讓月見們進來伺候我洗漱。”

臨淵應聲，形重新回暗。

李羨魚便趿鞋起，喚月見們進來。

“公主可算是醒了。”月見從外間進來，絞了塊幹淨的帕子伺候淨麵，又拿手背了的額頭，舒了口氣，重新笑起來：“熱度可算是褪下了。”

“昨日公主燒得那般厲害，奴婢還擔心，要三五日才能好全呢。”

李羨魚抿笑了笑，沒好意思告訴自己裝病的事，隻是道：“興許隻是時節的緣故，一時著了風寒。喝了藥便好了。”

月見鬆了口氣，點頭道：“奴婢以後每日都讓小廚房熬薑湯備著。”

李羨魚輕眨了眨眼：“那你記得讓他們多放些糖。”

月見笑應。

宮娥們的手腳利索，很快便伺候洗漱完。

可李羨魚今日起得太晚，洗漱罷，便也到了早膳的時辰。

月見便又從小廚房提了食盒過來，為李羨魚將菜布好，重新退到殿外守著。

李羨魚輕瞄了眼掩好的槅扇，抬眼向梁上，小聲喚道：“臨淵。”

玄年在眼前現，語聲淡淡：“臣在。”

李羨魚微微一愣，後知後覺地發現他改了稱呼，有些訝然：“臨淵，你怎麽——”

話至一半，又想起昨夜羌無說的話來，麵上更是一燙：“司正誇大其詞。你別理他。”

臨淵垂眼：“無事。”

李羨魚便拉著他一同在長案旁坐下，又低頭去看今日的菜。

很快便從中裏挑出一碗黃的甜酪來。

素日裏最喜歡吃這個。

今日，想讓臨淵也嚐一嚐。

於是大方地將手中的瓷碗遞過去，眉眼彎彎：“今日小廚房做了甜酪。臨淵，你吃嗎？”

臨淵執箸的長指驟然收。

繼而冷聲：“不必。”

李羨魚驚訝地了他一眼。

原來臨淵也不是全然不挑食，他也有自己不喜歡的東西。

這般想著，便將甜酪放到自己眼前，略想了想，又道：“那你等我一會。”

說著，便站起來，走到槅扇前，輕聲與外頭的月見吩咐了什麽。

臨淵淡看一眼，沒有多問。

李羨魚也沒有出言解釋，隻是重新往長案後坐好。

莞爾：“好了，我們先用膳吧。不過，要記得先留著些肚子。”

臨淵道：“好。”

兩人一同用膳。

直至一盞茶的景後，月見回來，輕叩槅扇。

李羨魚起過去，再回轉的時候，手裏多了兩碟新做的月餅。

臨淵錯過了中秋。

中秋不能補上，但是月餅卻是可以的。

帶著月餅走回長案旁，笑著問臨淵：“臨淵，你吃鹹口的還是甜口的？”

臨淵道：“公主將選剩的給我便好。”

李羨魚羽睫輕眨，便將兩種月餅各分了一半給他。

自己也從中選出一塊繪著明月的，輕咬了一口。

圓滾滾的月亮被咬出一個小小的缺口，出裏頭棕紅的豆沙餡來。

豆沙磨得細膩，裏頭還摻了糖與漿，格外的香甜。

臨淵也隨之垂眼，隨手拿起一塊離他最近的月餅。

這是塊鹹口的月餅。

椒鹽口味，不大好吃。

但他抬眼，見李羨魚滿懷期許地著他，還是沉默著將整塊月餅吃了下去。

幾塊月餅用罷，兩人都停了筷子。

李羨魚拿帕子輕拭了拭指尖，端正地坐直了子，認認真真地道：“臨淵，我有事想要問你。”

臨淵抬眼看向：“公主想問什麽？”

李羨魚想了想，先問道：“你這幾日，做什麽去了？”

臨淵淡聲答：“尋仇。”

李羨魚並不意外，隻是又問他：“是向那個一隻耳朵的男人嗎？”

臨淵頷首，並不避諱：“是。”

李羨魚不安道：“那你之前中毒，也是因為他嗎？”

臨淵道：“不是。”

他頓了頓，問：“公主可還記得那張紅寶石麵？”

李羨魚一愣，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

之前滿心隻想著臨淵去了哪，以及為什麽會中毒，竟將這張紅寶石麵忘到了腦後。

於是輕輕點頭，站起來，從屜子裏找到那張漂亮的紅寶石麵遞給他。

“這張麵我已經拿清水洗過好幾次。”輕笑了笑，出雪白的貝齒：“它現在不髒了。”

臨淵沉默著接過，將麵放到側。

他起，去打了一銅盆的清水來，再度給淨手。

李羨魚看看地上的紅寶石麵，又看看他，羽睫輕眨。

“這張麵上有毒嗎？”

“沒有。”臨淵垂下羽睫，沉默了稍頃，終究還是如實答道：“這是進明月夜的鑰匙。”

他回憶起之前所發生的事。

在薛茂死後，他去薛府中取走紅寶石麵。又在花樓外守了許久，終於尋到時機，挾持了一名攜有紅寶石麵，想去明月夜中取樂的權貴子弟。

並迫使其帶他進明月夜中。

然，明月夜守備森嚴，暗線無數，終究還是被那人找到機會，說出一句他並不知曉的，求救用的暗語。

並因此被明月夜中的暗奴圍攻。

小臂上的那道傷口，便是在那時所留下。

臨淵握了那張紅寶石麵，眸微深：“臣在明月夜中失手，才會中毒。”

他那時隻顧著迅速，並未想到刀上會淬這樣厲害的毒，終究還是不夠謹慎。

這樣的錯，他下次不會再犯。

李羨魚聽得心弦繃。

“明月夜是什麽地方？”張道：“聽起來很危險。”

危險嗎？

臨淵垂眼看向那隻華的紅寶石麵。

那是對他這樣的人而言。

明月夜素來有兩幅麵孔。

對於地位低下者而言，是修羅地獄，是山海。

而對權貴而言，是夜幕升起的皎皎明月，是四尋不到的刺激與極樂。

他抬起眼，看向李羨魚。

眼前的，是大玥的公主。

比權貴更為尊貴的存在。

明月夜對而言，究竟算是什麽？

他沉默良久，終於啟道：“一個權貴樂，位卑者流的地方。”

至於其中的其餘醜惡，他並不願與細說。

李羨魚的羽睫輕了，似乎意識到，這並不是一個好地方。

輕聲問：“那你……之後還要去那嗎？”

臨淵默了默。

終於頷首。

他不能不去，他還有仇要報，有話要問。

李羨魚的心隨之懸起。

這個地方，臨淵僅去了一次，便險些送命。

若是再去，會不會便再也回不來了？

試著勸他：“臨淵，你能不能別再去那個地方了？”

看向那張華紅寶石麵，手去拿：“既然不是什麽好東西，我們把它丟了吧。”

臨淵卻手，摁住的手腕，又將那張紅寶石麵拿得更遠，挪到夠不著的地方。

“臣有不得不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