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文錢。
李羨魚十分滿意。
彎眉,示意臨淵俯下`來。
自己則輕輕踮起足尖,用攤主送的木筷子挾起一塊雪白的龍須糖,喂到年畔。
熱鬧的長街上,人群接踵而過。
而著深綠宮裝眉眼彎彎,語聲清甜:“你嚐嚐。”
*
不遠,月樓雅間。
太子李宴正於此飲茶。
他本是難得地出來散心,但遇見長隨前來稟報,便唯有暫且在此議事。
長隨此刻正掩上雅間的槅扇,於下首比手行禮:“殿下,尚書左仆獨子之事,已塵埃落定。”
李宴端著手裏的茶盞,啟問道:“皇叔最終是如何解決?”
長隨答道:“攝政王協同大理寺追查多日。最終查明,是城郊一夥山匪,進城尋樂時臨時見財起意所為。”
他道:“日前攝政王已親自帶兵去城郊剿匪,昨日凱旋。也算是給了尚書左仆一個代。”
李宴端著茶盞的手一頓。
像是對攝政王最終的置有些許意外。
但稍頃也隻是平靜頷首。
無論如何,此事也算是就這般蓋棺定論,不必再提。
李宴便也將此事放下,問起一樁家事:“寧懿與孤的太傅,相得可還算融洽?”
素來得力的長隨卻卡殼了一瞬。
繼而斟酌著道:“寧懿公主年,不似太傅那般沉穩持重,兩人相間,難免會生出些齟齬來——”
李宴垂眼:“是寧懿又做了什麽嗎?”
長隨低聲:“屬下聽聞,日前公主心不悅,燒了太傅的古籍。”
李宴頓了頓,道:“還有麽?”
長隨語聲更低:“公主還縱容自己的雪貂咬了太傅的袍。”
李宴看向他,見他仍舊是言又止的模樣,便又皺眉問道:“還有?”
長隨低下頭,躊躇良久,方回稟道:“還有,公主還召了自己殿養的舞姬過來。當場送了太傅兩名。說是,說是怕太傅絕後,送他兩名妾作伴,也不至於他晚年孤獨終老,無人送終。”
李宴聽得眉心發痛。
他再無飲茶的心思。便將手中的茶盞放落,複又輕闔了闔眼,側首看向窗外,想借民間的熱鬧平緩一下此刻的心。
視線輕移,一件深綠的宮服飾驀地映眼簾。
李宴的視線略一停頓。
這一停之下,他便看見了悉的容貌。
雪烏發,杏眸紅。
那是嘉寧公主李羨魚。
他素日裏最為乖巧順的九皇妹。
而今日並非獨自出行。
旁還立著一名著玄武袍的年。
李宴約想起,那是的影衛。
此刻卻並不在暗中保護,而是就這樣走在人流熙攘的長街上,與並肩而行。
李宴皺眉,垂眼再看。
他看見李羨魚手中拿著盒雪白的龍須糖。
此刻正踮足喂到年畔。
而年一手拿書,一手持劍,騰不出手來,便直接低頭,就著的筷子吃了一口。
龍須糖甜纏綿,牽出細白綿的銀。
而遞龍須糖的笑明。
淡金的日下,雙靨淺紅,杏眸瀲灩,顰笑間鮮妍得像是芍藥初開。
街上行人紛紛擁擁,兩人共吃著一盒龍須糖,言笑著並肩走遠。
李宴重新闔上眼。
他緩緩手,抵上自己作痛的眉心。
他想,再這般下去,他恐怕年紀輕輕,便要生了頭疾了。
第44章
李羨魚並不知曉自己出宮的事已被太子皇兄瞧見。
仍舊是心雀躍地帶著臨淵,沿著熱鬧的長街徐徐逛了一圈。
沿途買了許多覺得新奇的小件與有趣的吃食,直至眼看著快到了黃昏時節,才往北側宮門回返。
中途,兩人還去了一趟街邊的鐵匠鋪。
臨淵將手中的那摞話本放在案臺上,自懷中取出那張紅寶石麵遞給鐵匠。
“打一張麵,依著這張麵的形製來,盡量做到一般無二。”
他抬手,遞過去幾金條與十數枚大小不一的紅寶石。
鐵匠從沒接過這樣大的生意,一時愣住,磕磕道:“做是能做,但是這麽大一筆銀子,客可要去服裏過個契?”
臨淵道:“不必。”
這便是上次為他打鐵麵的工匠。
在當時離宮的時候,他早已查過此人的底細。
家世清白,上有父母,下有妻。為人老實,並不會為了一筆橫財而拋家棄,背井離鄉。
況且,他也並不怕此人賴賬。
他隻道:“我給你五倍的工錢,不過此事,絕不能外傳。”
鐵匠猶豫下,想著是客,加之要做的隻是張麵,也不是什麽兇,倒也答應下來,隻道:“打製麵倒是費不了什麽功夫,隻是上頭的紅寶石打磨起來恐怕要些時日。客五日後再來便好。”
臨淵頷首,拎起那摞話本,帶李羨魚回往外。
兩人出了鐵匠鋪,被外頭的涼風一吹,李羨魚方自震驚裏回過神來。
了臨淵的袖緣,不安地問他:“臨淵,你哪裏來的那麽多銀子?”
那些紅寶石與黃金價值不菲。
比開給臨淵的月錢要多上許多。
臨淵忖了忖,平靜道:“這些東西,上一任主人已用不上,我便拿來了。”
這些都是薛茂隨帶著的東西。
他如今已經死了,自是用不上。
李羨魚還倒是旁人送給他的,便沒有多問,隻是在心裏悄悄歎了一下,那人可真是富有。心思便又被鐵匠鋪裏那張正在打製的紅寶石麵吸引過去。
輕聲問:“麵打好後,我們便去‘明月夜’嗎?”
臨淵握著長劍的手驀地收,卻並未向出爾反爾。
他頷首:“若是公主執意想去。”
李羨魚想了想:“那裏聽起來很危險。我要不要,帶些金吾衛與我們同去?”
“不必。”臨淵啟,眸底寒如雪:“人越多,反倒是越危險。尤其是,宮中的人。”
更容易打草驚蛇,也更容易遭到明月夜的拚死反撲。
且明月夜能開得這樣聲勢浩大,多年屹立不倒,背後必然是有宮中的勢力。
帶上宮中與府的人,隻會適得其反。
李羨魚乖巧點頭。
又從袖袋裏拿出一個方才買來的平安結給臨淵看。
“那等我回宮後,便依著這個模樣做兩個新的平安結出來,我們一人一個。”
秀眉輕彎,對他綻開笑:“希這次,我們都能平平安安的,誰也別再傷。”
臨淵垂下眼簾。
視線落在的笑上,停駐良久,方徐徐移開。
他帶著李羨魚往前,語聲很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度:“臣會保護公主。無論何時何地。”
*
日影輕移,鋪落在長街上的金漸漸轉淡。
黃昏的影漸近。
遊玩了一整日的李羨魚這才依依不舍地與臨淵回宮。
許是臨淵幫新鋪薑黃格外均勻的緣故,守門的金吾衛並未察出端倪來,回宮的過程倒也算是順利。
但兩人從廢殿中取回食盒,換好裳,再回到披香殿的時候,仍舊是到了宮中漫天紅霞的時候。
月見正在殿門等得焦急,遠遠見李羨魚過來,便迎上前去:“公主怎麽一去便是這樣久,奴婢都想著若是您再不回來,便要去儀殿尋您了。”
李羨魚有些赧然,卻也隻好依著出去時的謊話接續道:“寧懿皇姐留我用膳,這才回來的晚些。”
月見沒有多想。隻是又問:“公主用得可還習慣?晚膳奴婢還放在小廚房裏熱著,您可要再用些?”
李羨魚略想了想。
在宮外吃了太多小食,此刻已經一口都用不下了。
臨淵亦是。
於是搖頭道:“不用了,你們分了便好。”
月見輕應,福往小廚房的方向去了。
李羨魚則順著抄手遊廊回到自己的寢殿裏。
正想將從宮外買來的東西都整理出來,卻聽遊廊上一陣急促的奔跑聲響起。
李羨魚訝然站起來,往槅扇前走。
“誰呀?怎麽慌慌張張的?”
方將槅扇打開,便見一團白絨絨的東西向跑來,繼而慌不擇路地往的裾底下鑽。
還是臨淵眼疾手快,將這東西拎起。
李羨魚著眼一看,愈發訝然。
“是小棉花。”
李羨魚便手,從臨淵手裏將小棉花抱過來。
還未來得及啟,便見又是一團白影子迅速追到近前。
臨淵劍眉微皺,眼疾手快地將這東西抓住,握著它的後脊將它提起。
李羨魚這才看清,臨淵手裏的是一隻雪貂。
此刻被他抓住,還在不停地扭著子掙紮,時不時地對著小棉花的方向齜牙咧,嚇得小棉花都在懷裏抖作一團。
“是寧懿皇姐的雪貂。”李羨魚認出來,愈發抱了懷裏的小棉花:“不知道是誰沒守好殿門,又讓它遛進來了,想咬我的小棉花。”
說著歎口氣,雖不願,但仍舊是得抱著小棉花去找關雪貂的金籠:“我得在宵前給寧懿皇姐送回去。”
原本,還想著趁著閑暇的時候翻翻宮外帶來的話本子的。
臨淵似是看出的不願。
他淡聲:“公主不必勞煩。”
李羨魚以為他是要幫自己送回去,便解釋道:“這雪貂必須是要我親自送回去,不然寧懿皇姐是不接的——臨淵?”
的話音未落,卻見方才還立在眼前的年已展開形,踏窗出去。
再回返時,手裏已沒了那隻雪貂。
李羨魚迎上前去,左右看了看他,見沒有可以藏活的地方,便訝然出聲:“寧懿皇姐的雪貂呢?”
臨淵道:“我把它丟出去了。”
“丟出去了?”李羨魚有些震驚,像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會不會有些不太好?”
道:“寧懿皇姐知道了,會不高興。”
臨淵拿布巾了手,語聲平靜:“雪貂不會告狀。”
“下回再來,一律丟出去便是。”
李羨魚愣住。
像是從未想過還能這般。
抑或是,從前披香殿裏,從未有宮人敢這般做過。
好半晌,才回過神來,輕點了點頭。
將小棉花遞給臨淵抱著,耳緣微微泛紅:“臨淵,你帶著小棉花去外頭逛逛吧。”
說著,還不忘小聲補充道:“最好,最好多逛一會。一個時辰後再回來。”
臨淵垂下眼簾看。
李羨魚不太擅長說謊,尤其是每日想支開他去沐浴的時候,總是話未說完,耳緣便泛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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