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羨魚在靜謐的廂房裏安靜地立了一陣，待心緒平複，也唯有徐徐回到宴席中去。

席中宴飲正酣，除寧懿皇姐外，似並無太多人留意到去而複返。

李羨魚便安靜地坐在那，也無心去看場中的歌舞，隻是偶爾一兩下筷子，期盼著時間快些過去。

臨淵早些回返。

歌舞一曲接著一曲，竹聲裏，最後一縷晚雲也終是被夜吞盡。

夜幕降下，侍們盈盈上前，在宴席四周點起紫檀木製的落地宮燈，將四麵映得明如白晝。

李羨魚的心中做一團。

端起一樽果子，在金樽後輕輕地喚他的名字。

“臨淵。”

夜深濃，並未聽見年的回應。

李羨魚羽睫低垂，終是擱下金樽，去問旁的侍：“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侍仔細看了看遠放著的銀，恭敬答道：“回公主，還有一刻，便是亥時了。”

李羨魚的心高懸起。

那便是已過了約定的時辰。

可臨淵並未回來。

李羨魚心弦繃，無法安坐，便站起來，對那侍道：“我有些倦了，想在皇叔的府中走走。”

侍應聲，提了盞琉璃宮燈為照路：“公主請隨奴婢來。”

“王府的花園便離此不遠。”

李羨魚輕輕頷首，從長案後起。

離席之前，下意識地往主座上看了一眼，生怕皇叔會發現的舉。

但更令驚訝又不安的是，作為東道主的皇叔，不知何時卻已不在席中。

李羨魚的心跳得迅疾。

側過臉去，像是隨口說起那般，輕聲問那宮娥：“皇叔怎麽也離席了？”

侍躬：“王爺不勝酒力。便去書房中醒酒。想來很快便會回返。”

說著，又用銀簪將手裏的宮燈挑亮些，對李羨魚恭敬道：“公主請隨奴婢來吧。”

李羨魚垂落的羽睫輕扇了扇。

稍頃，抬起眼來，輕聲詢問：“那，我能去看看皇叔嗎？”

作者有話說：

第52章

侍卻似有些為難：“書房是王爺理公事的地界,沒有準許,旁人不許靠近。奴婢沒有資格帶您前去。”

李羨魚聽這樣開口，便也沒有強求：“既是這樣,那帶我去王府的花園中便好。”

侍鬆了口氣,提燈為李羨魚引路。

兩人離席，順著抄手遊廊，往南麵的花園去。

李羨魚心不在焉,待侍將引到垂花門外,便停住了步子。

對侍道：“你先回宴席上去吧。我想在這裏清淨一會。”

侍有些遲疑：“可是——”

李羨魚卻堅持道：“我認得回宴席上的路,你先回去便是。”

執意想一人清淨，侍也唯有將風燈轉遞給,向福一禮：“那奴婢先行告退。”

李羨魚輕輕頷首。

等侍走遠，便提起風燈,徐徐回到了抄手遊廊上。

時去過皇叔的書房,如今依稀還有印象。

已經想好，若是皇叔真的在書房裏醒酒,便當做自己是過去請安的。

若是皇叔是在為難臨淵，也好過去求。

順著廊廡的方向往前走，起初的時候，倒還遇到不仆從侍，可愈接近皇叔的書房，伺候的下人便愈。

到最後，整座廊廡上，隻餘下孤零零的一人。

夜風吹一旁的湘妃竹，深濃的葉影投在廊上,在的前搖曳不定,很是令人不安。

李羨魚穩了穩自己微的呼吸,努力不讓自己去想那些看過的誌怪故事。

步下遊廊，繼續往前。方行過那從湘妃竹畔，便猝不及防地被人抓住了手腕。

李羨魚本能地要驚呼，那人的作卻更快，立時手掩住了的口，將拉進竹林深。

茂的竹影迅速藏住兩人的形。

李羨魚想要掙紮，卻聞見年上悉的冷香。

接著，他在耳畔低低喚了聲：“公主。”

語聲低醇，似雪上鬆風。

李羨魚羽睫輕眨，徐徐停下了作，示意自己已經認出他了。

臨淵隨即鬆手，卻又立時將手中的風燈接過，熄去了其中的紅燭。

眼前的線隨之暗下。

李羨魚有些不適應地輕扇了扇羽睫，在黑暗中轉過去，抬眸向後的年。

夜霧沉沉，竹影深濃。

即便是這樣近地站著，李羨魚也隻能依稀看清他的廓。

夜風拂過，渡來他上未散的腥。

李羨魚擔憂出聲：“臨淵，你傷了？”

抬手去攥他的袖緣：“我這便帶你回宮，去尋太醫。”

臨淵卻退開一步，避開的指尖。

他劍眉鎖，強下腔翻騰的氣，語聲微啞：“臣有不得不去的地方，要離開幾日。”

他停了停，沒有對李羨魚說出後半句話。

若是十日後不歸，便不用再等他。

他僅是抬手，將李羨魚的玉牌歸還給：“公主請盡快回到席上，勿再離開半步。”

是大玥的公主。在皇室子弟之間，對而言，才是真正的安全。

李羨魚卻並未抬步，秀眉蹙，眸底的憂愈濃：“在這兩個時辰裏，發生了什麽事嗎？”

“你找到皇叔與明月夜勾連的證據了？”

臨淵並未回答，隻簡短地道：“數日後，臣回返之時，會與公主解釋此事。”

他低聲：“公主要小心攝政王。”

話音落下，臨淵不再停留，迅速將形回暗。

“臨淵？”

李羨魚輕輕一愣，提往竹林裏追出幾步。

竹林深，卻已尋不見年的蹤跡。

*

月明星疏。

明月夜中又來了一名貴客。

披墨氅的年避開眾人，行至僻靜，抬手摘下了麵上的黃金麵，出原本清絕的容貌。

年眸霜寒，作卻毫不遲疑，利落地從懷中取出另一張麵換上。

兩張麵，皆是他在攝政王府中所得。

一張是尋常的黃金麵，另一張，卻在左側多了一道火焰般的紋路。

他與李羨魚皆想錯。

攝政王並未與明月夜勾連。

他，即是明月夜的主人。

臨淵長指握，斂下眸底的冷意，戴著這張麵大步向行去。

他的量與攝政王一般無二，形卻不似攝政王那般魁梧。

幸而此刻時近冬節，在寬大的氅做些手腳，偽裝一二，倒也不易令人察覺。

不多時，便有戴著銀麵的死士上前行禮。

“主上。各已將本月的賬本奉上。您可要查閱一二？”

臨淵並不開口，隻略一頷首。

死士躬，向前引路。

臨淵隨而上，跟他步明月夜的一暗室。

白玉長案上，整齊疊放著數十本賬冊。

臨淵上前，去翻第一本賬冊。

氅的袖口隨之垂落，出年骨節分明的右手。

他的手指修長，冷白。與攝政王的手，截然不同。

死士察覺有異，驀地抬眼，眸底寒乍起，立時去握自己腰畔的彎刀。

臨淵翻賬本的作卻隻是個掩飾，右手早已握住腰畔的長劍。

他驟然擰，長劍出鞘，刺死士咽。

死士未來得及出聲喊人，隻瞪大了一雙眼睛，嚨裏發出微弱的幾聲，便死不瞑目地撲倒在地上，濺開一地的猩紅。

臨淵不再耽擱。

他迅速將長案上的賬本收起，又將所有箱櫃敞開，以最快的速度搜尋起其餘件。

他的時間不多。

攝政王府的人很快便會前來。

*

而此刻，李羨魚也已獨自回到了席間。

攝政王卻仍未回返。

正當心神不寧地想要席之時，王府的管家前來，賠著笑，向諸位賓客致歉。

“我家王爺不勝酒力，恐怕今夜無法再與諸位同歡。失禮之，還請諸位見諒。府備有幹淨的廂房，可容貴客們留宿。若有貴客們想要回宮回府，王府亦備有車輦。”

他的話說得極為客氣。

赴宴的也多是皇室子弟，自不會為這點小事與攝政王惡。

因此倒也紛紛起，告辭的告辭，留宿的留宿，倒也還是一副賓主盡歡的形。

李羨魚自然不會在攝政王府中留宿。

便起隨著回宮的人往外。

還未行出多遠，卻被一名陌生侍攔住。

侍向福，恭敬地道：“公主，攝政王有請。”

李羨魚聽見是皇叔喚，正想頷首，卻又想起臨淵說過的話來。

臨淵，讓小心自己的皇叔。

李羨魚心弦隨之繃起，羽睫匆匆垂落，掩住了眸底的慌。

問：“皇叔不是宿醉未醒嗎？”

侍微頓，又對道：“王爺此刻用了醒酒湯，已清醒了幾分，正喚公主過去。”

若是尋常時候，李羨魚應當不會多想。

可今日有臨淵的提醒在先，細想了想，便也覺出不對來。

皇叔的書房離此頗遠。

而管家說散席到現在眾人離席不過頃刻，這侍怎麽能得到皇叔酒醒的消息？

李羨魚愈發害怕。

努力平複著心緒，盡量讓語聲聽起來從容些：“如今夜已深，我留在皇叔的府上也不大妥當。等明日天明，皇叔的酒徹底醒了，我會再來王府向皇叔問安。”

說罷，便轉過去，提燈往回。

經過這一陣耽擱，離席的人流已與相隔出一段距離。

李羨魚便輕提裾，想加快些步子跟上他們。

還未抬步，幾名從未見過的影衛便將團團圍住。

為首那人向比手行禮，低了語聲：“公主，王爺讓屬下們問您一句話——您的影衛在哪？”

臨淵？

李羨魚聽見自己的腔咚咚作響。

說了謊：“今日是來皇叔府上赴宴。我便沒帶影衛，隻讓他留在宮裏等我。”

影衛眸遽然銳利，抬手對做了個請的姿勢：“奉攝政王令，請公主在府中留宿！”

李羨魚前後皆是影衛，退無可退，便想啟喚人。

旁的影衛們對視一眼，箭步上前。

千鈞一發之際，有男子的語聲落下。

“何事要扣留孤的皇妹？”

語聲溫和，卻擲地有聲。

眾人回頭。

見大玥年輕的儲君銀袍玉冠，踏夜而來。

影衛們的形頓住，紛紛比手行禮：“殿下。”

為首的影衛上前回稟：“殿下，公主邊的影衛拿了府裏的東西。屬下是奉命拿人。”

李羨魚呼吸微頓。

想，聽他們的話，臨淵似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