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在我們呼衍，傷疤是勇士的象征。不像你們大玥，男人沒什麽別的本事，要靠臉才能讓人喜歡。”

李羨魚想辯解。

還未啟，卻聽臨淵一字一句地問：“公主還有什麽規矩嗎？”

李羨魚側首，見年垂落在側的右手握拳，眼深邃，看向郝連驍時，冰冷銳利，寒如霜刃。

似是在竭力抑著怒氣。

於是李羨魚加快了些語聲，匆促道：“還有最後一條。你們去遠打。”

輕聲補充：“去哪裏都可以，別在我的麵前便好。”

畢竟沒有習過武，等他們打起來，左右也不上手。便是想偏幫都幫不上。

與其在一旁看著懸心，倒還不如不看。

臨淵應聲。

語聲未落，形便已展開。

他飛掠至郝連驍旁，手去抓他的領口。

郝連驍往後撤步避開，挑起濃眉：“我自己會走！”

他話是這樣說著，卻不挪步。

臨淵烏眸沉沉，滿是戒備地看他。

郝連驍也不甘示弱地回瞪過去，理直氣壯道：“這是你們大玥的地盤，當然要你先走！我怎麽知道哪裏能打，哪裏不能！”

李羨魚訝然向他。

這是一道河的轉折，附近沒什麽宮室。

郝連驍隻要跟著來時的路往回，便能找到許多可以施展拳腳的地方。

除非——

他並不認路。

李羨魚想至此，微微訝然。

而臨淵同時道：“你不識路？”

他說的如此直白，郝連驍麥的臉上登時一赤。

他的嗓音拔高，氣勢上毫不輸人：“誰不識路！”

語聲擲地，他氣勢人地轉便走。

李羨魚看向他走的方向，遲疑了下，終於還是小聲提醒：“那裏是條死路，你再往前走。便會看見河將路截斷。”

郝連驍步履頓住，迅速換了個方向。

但他仍舊是道：“我記得方才的路在哪。我就是想聽大玥的小公主給我指路。”

李羨魚羽睫輕眨，正想著要如何回答。

臨淵已冷冷道：“你走的方向是南。來的地方是北。”

“南北不分，還說自己識路？”

李羨魚忍著笑意，打圓場道：“不管南北，你們快去吧。再晚金吾衛可就要過來了。”

郝連驍找到了臺階，趕大步往前。

隻當做沒聽見臨淵的話。

臨淵則迅速對李羨魚道：“公主在此等臣。至多一炷香的時辰便回。”

話音落，他同時展開形，隨而上。

幾個眨眼的功夫，兩人的背影便一同消失在深濃的夜裏。

李羨魚踮起足尖，往他們離開的方向了陣。

見他們似是真的走遠了，連背影都不見。便也重新回到柳樹下，找了方幹淨的小石凳坐下。

將臨淵的長劍橫放在自己的膝麵上，一手輕握住劍，一手支在劍柄上，托著自己的腮，看著天邊的月亮。

白日裏的霾散去，天穹上銀河燦爛，明月流。

明日，應當會是個晴日。

李羨魚輕輕彎眉，坐在石凳上等了良久。

等到臨淵說的，一炷香的時辰快要過去的時候，終是見，著玄氅的年踏著月影歸來。

“臨淵。”

李羨魚彎眸，輕輕喚了他一聲，有些吃力地將長劍從自己的膝麵上拿起：“你的長劍。”

臨淵應聲，大步行至前，俯將長劍接過。

當他離近，李羨魚這才看清，他的玄已不似方才整潔。

不地方添了劃痕，多了些撣不去的汙痕。

便連握劍的掌心上，似也新添了傷口。

“你傷了？”

李羨魚有些張地拉過他的右手，將他的手腕放在自己的膝麵上，垂眸去看掌心。

像是傷。

應當是手掌撐地時，地麵上的砂石所致。

好在僅是破了皮，看著並不算嚴重。

臨淵換了左手持劍，對道：“傷罷了，清洗過即可。”

但李羨魚還是蹙起眉來。

畢竟這還是看見的，藏在服底下的，不知道還有多。

從袖袋裏翻出幹淨的帕子來，小心翼翼地替他拭了拭，又抬手，想將他的劍袖解開，看看手臂上是不是也有傷勢。

臨淵卻將手臂回。

他撣了撣上的塵土，平靜道：“一點小傷，公主不必在意。”

李羨魚卻不放心。

堅持道：“你先讓我看看。”

要是真的傷得厲害，也好讓月見們快些去請太醫過來。

臨淵拗不過，唯有垂眼，將劍袖解開。

年的冷白，那些打鬥後留下的淤青與淤紫便愈發顯眼。

李羨魚看得輕一口冷氣，匆匆從石凳上站起來。拉著他便要回披香殿裏上藥。

秀眉蹙，抿嗔他：“這哪裏不要了！”

之前披香殿裏也有小宮娥，小宦們打架的事。

頂多是破點皮，留幾道抓痕，可從來沒見過打這樣的。

臨淵將劍袖重新束好，語聲淡淡，並不在意：“不過是些皮外傷。”

話音未落，他驀地抬眼，眸微厲地看向前的夜。

李羨魚也暫且停住語聲，隨他一同去。

卻見是郝連驍自夜中回來。

他離得很遠，李羨魚看不清形貌，唯獨能從那特殊的呼衍服飾上認出他。

還不待人走進，便鼓起腮，忍不住抱怨道：“都說比武是點到為止，你怎麽——”

還未抱怨完，卻見風吹雲，明亮的月照落過來。

李羨魚看清了郝連驍上的形。

他那件紅底白邊的呼衍服飾髒得厲害，像是在土裏滾過。

雖然同樣隔著裳看不見傷勢，但從他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勢，以及齜牙咧的神上來看，大抵是傷得不輕。

李羨魚的語聲頓住。

稍頃，有些心虛地改了口：“比武場上刀劍無眼——你可不能去向呼衍的使節告狀。”

郝連驍高聲道：“願賭服輸，誰會去找人告狀！”

話音未落，他反應過來，震驚道：“大玥的小公主，你怎麽有兩套說法？”

李羨魚被他說得紅了臉。

側過臉去，看了看天上的月，捂著發燙的臉，小聲轉開話茬：“都這麽晚了，再不回去，金吾衛們都要找來了。”

說著，便將藏在鬥篷袖口下的指尖輕抬起，了臨淵的袖緣。

示意他快些帶回去，不然麵上的熱度，都要將蒸。

寂靜的夜裏，聽見臨淵輕笑出聲。

繼而，他俯下`來，將打橫抱起。

往披香殿的方向飛掠而去。

遠的郝連驍一時沒反應過來。

在原地愣了一瞬，才對著他們的背影急道：“等等，你們還沒告訴我，出大玥皇宮的路往哪走？”

夜風帶來李羨魚漸遠的語聲：“離這裏最近的是北側宮門，你一直往北走……”

的語聲很輕，倏爾間，便被夜風吹散。

唯留天上的明淨月，照河上波千頃。

*

回到披香殿時，殿外夜已深濃如墨。

李羨魚仍舊惦記著他上的傷勢，足尖方一落地，便要匆匆往槅扇前走：“臨淵，你等等，我讓月見去太醫院裏請太醫過來。”

還未抬步，臨淵卻已握住他的皓腕。

他道：“不必，隻是些皮外傷。公主早些安寢便是。”

李羨魚見他堅持，也唯有退而求其次。

道：“你等等，我去拿藥過來。”

說著，便走到箱籠前去，從其中尋出白玉膏與一些止化瘀的藥來：“我替你上些藥吧，雖然沒有太醫們的醫明，但多會好些。”

臨淵卻往後退了一步。

他有些不自然道：“這些小傷，臣沐浴後自會理。”

李羨魚微愣，旋即麵上也是一燙。

畢竟手臂上有傷，其餘地方，未必便沒有。

總不能讓臨淵將裳都了，一一看過去。

這般想著，麵上更是紅，匆忙將藥瓶推給他，赧道：“那，那你快去吧。”

臨淵輕應，將藥瓶接過。

形迅速夜，應當是往浴房的方向去了。

李羨魚仍舊沒有睡意，便從箱籠裏翻出話本子來，一壁看，一壁安靜地等他。

直至一刻鍾後，臨淵回返。

李羨魚抬眼向他。

見他已換了一新的武袍，上披著件墨氅，看不清裳底下的傷勢。

但上淡淡的皂角香氣裏卻糅雜著藥的苦香。

大抵是聽的話，好好上過藥了。

李羨魚鬆了口氣，便沒有再去解他的劍袖。

而是將他的手抬起，垂眼去看他掌心裏的傷勢。

如所想，臨淵並沒有將這道傷當回事，僅僅清洗過後，便這樣放著不管。

李羨魚秀眉輕蹙，拉著他在長案後坐下，又重新拿了白玉膏過來，作輕地為他敷上。

寢殿燈火可親。

清晰地看見臨淵掌心上的紋路，與新添的傷下，那道留的刀痕。

那是初見時臨淵從人牙子刀下救時留下的痕跡。

當時是格外猙獰的一道，如今倒也淡得快要看不見了。

這才恍覺，時間竟在不知不覺間過去了這許久。

久到，都已經習慣，臨淵這樣陪在邊了。

甚至想，要是能一直這樣，該有多好。

臨淵也垂眼看著。

見出神良久，便低聲問道：“公主在想什麽？”

李羨魚雙靨淺紅，羽睫低垂不敢看他。

好半晌，才蚊吶般出聲。

“明日應當是個晴日。”

拿指尖了他的手背，微紅著臉道：“臨淵，我想去花園裏放紙鳶了。”

作者有話說：

第69章

許是許的願被上天聽見,翌日清晨,當真如所願，是個晴日。

窗外萬裏無雲,碧空如洗。

庭院中有微風徐來,拂冬青樹的葉子娑娑作響，樹影濃淡。

即便已是冬日，卻依舊是個很適合去放紙鳶的天氣。

李羨魚便將宮人遣退,自己走到箱籠前,半蹲下`去,翻找起來。

後傳來臨淵的語聲：“公主在找什麽？”

李羨魚將幾本話本子拿到一旁，眉眼彎彎地答：“找紙鳶呀。昨夜裏,不是說好，要去花園裏放紙鳶的嗎？”

說著,杏眸微微一亮,小心翼翼地從箱籠裏捧出隻紙鳶來，莞爾道：“你看,這是我春日裏放過的。如今半年過去，竹骨與紙麵都還是好好的，應當能夠放起來。”

臨淵垂眼，見李羨魚手裏捧著的是一隻金魚模樣的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