鳶。

紅底金邊，魚鰭寬大，魚圓胖，看著倒是有幾分可。

臨淵抬手接過，問李羨魚：“公主想現在去，還是夜中？”

李羨魚迫不及待地站起來：“自然是現在去。”

若是等了夜,線暗淡。即便是紙鳶飛起,也看不到飛到了何,多沒意思。

這樣想著，遂牽起臨淵的袖緣，帶著他順遊廊往外，一同往園的方向去。

清晨時的園是罕見的靜謐。

李羨魚行走其中，除卻撞見幾名侍弄花草的宮娥外，倒是一位嬪妃都未見到。

應當是呼衍的使臣宮，後宮裏的嬪妃們多有些避嫌的緣故。

但這對李羨魚而言，反倒是件好事。

便不用讓臨淵在暗中跟著，而是找了個安靜的地界，與臨淵一同在紙鳶上係好了線。

冬日裏風大，李羨魚單手提著裾，才順著風來的方向小跑幾步，手裏的籰子便轉得飛快，金魚紙鳶霎時迎風而起，升上湛藍的天穹。

李羨魚在一株臘梅樹下站定，趁著好風往外放線，直至籰子線盡，紙鳶也飛到遠，變了天穹上一個銅錢大小的圓點。

仰臉看著天上的紙鳶，心雀躍地向後的年招手：“臨淵，你快過來……”

看字還未來得及從畔落下，的皓腕便被握住。

年修長的手指垂落，十分自然地將微涼的指尖攏進掌心。

“什麽事？”他問。

“沒、沒什麽事。”

李羨魚微紅了臉，將視線從紙鳶上收回來，匆促地左右了，見沒人看見，這才將手裏的籰子轉遞給他。

臨淵接過，將飛得過遠的紙鳶重新拉回些，好讓看清。

李羨魚著他的作，有些好奇地道：“臨淵，你也經常放紙鳶嗎？”

臨淵作微頓，稍頃淡聲：“很。”

也就是年的時候，幫著母後放過幾次。

等元服後，他與母後並不親近，便也沒有這樣的事了。

他道：“若是玩樂的話，打馬球多些。”

李羨魚點了點頭：“我的皇兄們也喜歡打馬球。我曾經在馬場裏看他們打過幾次。好像很有趣。”

臨淵聽出語聲裏的向往。

他問：“公主想玩嗎？”

“想。”李羨魚應了聲，又有些憾道：“可是我不會騎馬。宮裏的嬤嬤們也都不肯教我……”

臨淵道：“臣可以教公主。”

李羨魚輕愣了愣，羽睫輕抬，訝然向他。

臨淵垂眼與對視，平靜重複了次：“臣可以教公主。”

“真的？”

李羨魚有些不可置信般念了聲，一雙杏花眸盈盈亮起：“那我們現在便去馬場。”

要挑一匹漂亮，又溫順的小馬。

等學會了，還能再教給月見，竹瓷，教給披香殿裏的其餘宮人們。

以後，即便是皇兄們不帶玩，也能在自己的披香殿裏打馬球了。

李羨魚這般想著，杏眸彎起，即刻便帶著臨淵往馬場的方向走。

可還未踏出幾步，臨淵的步履卻驀地停住。

他抬首看向遠，皺眉道：“有人來了。”

語聲方落，他便將籰子遞回給李羨魚，重新回暗。

這裏是園，來人並不奇怪。

李羨魚便也沒放在心上，隻是先往一旁的青石凳上坐落，想著等來人走了，再與臨淵去馬場不遲。

略等一陣，便聽腳步聲輕細，是一列青宮娥迎麵而來。

當中，還簇擁著一名約莫七八歲大的。

裹著件厚實的杏絨線鬥篷，踩著雙鑲邊的麂皮小靴。

一張小臉雕玉琢，笑起來的時候又甜又糯，像是年畫裏走出來的娃娃。

“康樂？”

李羨魚認出來，有些訝然地輕輕喚了聲。

這是的十五皇妹，但素日裏很見到。

因為康樂的母妃出卑微，子又膽怯弱，日裏擔心有人害，十日裏有九日躲在自己的宮室裏閉門不出，也不見客。

同樣，也不讓康樂出來。

今日，卻不知為何，竟轉了子。

但無論康樂的母妃如何，李羨魚還是很喜歡這位小皇妹的。

於是將手裏的籰子放在青石桌上，走到前半蹲下`來，從袖袋裏找出糖盒遞給，眉眼彎彎地問：“康樂，今日你的母妃怎麽肯放你出來玩了”

隨行的宮娥們見到李羨魚，紛紛俯向行禮。

而康樂也看見了。

先是地喚了聲皇姐，又手接過遞來的糖盒，抱在懷裏，圓圓的眼睛彎兩道月亮：“不是母妃，是父皇，是父皇讓我出來玩的。”

“父皇？”

李羨魚愈發訝然，忍不住好奇道：“父皇讓你去哪玩，是他的太極殿裏嗎？”

康樂卻搖頭。

像是要和李羨魚說一個似地，踮起腳尖湊近，在的耳畔聲道：“是務府。父皇讓這些宮姐姐們帶康樂過去做新裳。”

李羨魚羽睫輕扇，微有些不解。

冬已有一段時日，宮裏的冬早已製好，分發到各個宮室。

如今們帶康樂過去，裁得又會是什麽裳。

難道，是過年的新？

李羨魚這樣想著，便聲教：“年節時的裳要挑喜慶些的，最好是紅……”

的話音未落，為首的宮娥有些張，慌忙對李羨魚福道：“公主，奴婢們要帶康樂公主過去了。再不去，恐誤了時辰。”

李羨魚看向，略有些驚訝：“怎麽這樣急？”

宮娥們支支吾吾地答不上來。

倒還是年的康樂笑起來，滿是期盼地悄聲對李羨魚道：“康樂告訴皇姐，皇姐不能告訴別人。”

李羨魚愈發好奇，羽睫輕眨，點了點頭。

康樂便在耳畔小聲說了下去：“嬤嬤們說，要給康樂做新裳，做新首飾。把康樂打扮得像是新嫁娘一樣漂亮，然後還要坐好看的鸞車，去大玥的皇城外玩。”

說得這樣高興，像是對這樣的遊戲充滿了憧憬。

但李羨魚的麵卻驀地白了。

拉住了康樂的手腕，急促問道：“你的母妃，有沒有，有沒有接到聖旨。”

焦急地向比劃：“大約是這樣長短，明黃的。”

康樂認真想了想，點頭道。

“康樂見過。是母妃從承吉公公那裏拿到的。”說著，淡的小眉皺起來，語聲也低落下去：“母妃拿到後很不高興，總是哭，康樂都勸不住。”

說著，又抬起眼睛，看向李羨魚，懵懂地問：“那是什麽不好的東西嗎？”

李羨魚聽見自己的耳畔嗡嗡作響，幾乎不敢相信聽見的是真的。

麵雪白，不知該如何作答，連握著康樂手腕的指尖都冰涼，有些發抖。

“公，公主，奴婢們要走了。”宮娥們見勢不對，也顧不上失禮不失禮，隻慌忙對草草行了個禮，拉起康樂便走。

們的腳步很快，等李羨魚回神想要阻攔的時候，們的背影已經消失在紅牆盡頭。

玄武袍的年重新在畔現，看向們離開的方向，眸底晦暗，語聲也不複素日裏的低醇，顯得格外冷厲：“那便是康樂公主？”

李羨魚極慢地點頭。

“是我的十五皇妹。”的語聲很低，像是在自語，也像是在竭力抑著自己的緒：“今年才八歲。”

忍不住看向臨淵，哽咽著重複道：“臨淵，今年才八歲。”

語聲落，抑的緒卻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似海般洶湧而起，轉瞬便要將吞沒。

康樂才八歲。

他們卻要將嫁出去，萬裏迢迢地嫁到呼衍和親。

嫁給五十餘歲，已有好幾房闕氏的呼衍王。

這樣是聽著，都覺得渾發寒的事，卻是與康樂的父皇親自定下的婚事，親手寫下的聖旨。

而康樂，甚至，還以為這是父皇在與玩一場遊戲。

李羨魚想至此，倏然覺得胃裏翻江倒海。

像是在明月夜中看見人手一樣的反應。

甚至，比那時更甚。

忍不住俯下`去，捂著自己的，強忍了一陣，勉強沒有嘔出來，但眼淚卻仍舊順著垂落的羽睫連綿而落。

之前大玥嫁出去那麽多公主，也親自送過皇姐出嫁，在堆的嫁妝上聽皇姐哭著說過自己的心事。

那時候，覺得最傷心，最殘忍的事也不過如此了。

但直至今日，才知道，這樣的事，不止令人傷心，還令人寒心，令人憤怒，令人厭惡。

向來的，從來沒有像是今日這樣緒激烈地起伏過。

支撐不住，麵蒼白如雪，纖細的子同時搖搖墜。

臨淵劍眉皺，立時抬手，握住的玉臂將拉向自己，支撐住單薄的子。

他的視線落在李羨魚的長睫上，眸底晦暗，握著長劍的手指驀地收，顯出青白的骨節：“公主——”

他未來得及將話說完，李羨魚卻已經伏在他的肩上，哽咽出聲：“臨淵，康樂才八歲，他們，他們卻要把嫁出去。”

“他們要把嫁給呼衍王，怎麽可以，怎麽可以！”

終於在他的懷裏慟哭出來，哭得這樣的傷心，將他玄的氅打一片。

年的語聲頓住。

他握著劍柄的長指鬆開，轉而將擁，在耳畔語聲低啞：“別哭了。”

他的羽睫半垂，那雙墨的眼睛裏滿是淩厲如鋒刃的：“臣會替公主阻止這門婚事。”

作者有話說：

第70章

原本是很好的一個晴日。

可發生了這樣的事,李羨魚便也再沒有了放紙鳶與馬場的心思。

心緒低落地帶著臨淵往回,一路上默不作聲，隻微垂著羽睫,看著道旁綿延無盡的紅牆。

臨淵持紅金魚紙鳶跟在的後,劍眉皺，思量著康樂之事，究竟要如何置。

宮道靜謐,明移過,於兩側紅牆上描摹出他們的倒影,似兩條紅魚在牆上遊過。

李羨魚默默地看著，直至披香殿的殿門遙遙在。

抬步走近,卻聽一道語調奇怪的招呼聲驀地響在跟前。

“大玥的小公主——”

李羨魚輕愣，抬眼卻見是郝連驍站在的披香殿前,正熱地向招手。

繼而,眼前一暗。

是臨淵箭步上前，將擋在後。

他持劍的長指收,語聲冰冷：“你還來做什麽？”

他冷聲：“呼衍人皆是這般言而無信？”

郝連驍梗著脖子道：“我郝連驍什麽時候抵賴過！輸了就輸了，小公主不願意我做的郎便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