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李羨魚遞了方帕子，語聲和地問：“對了，你是哪家的姑娘？什麽名字？”

李羨魚彎起那雙與相似的杏花眸，帶著朦朦淚意對展眉，嫣然而笑。

“我也是顧家的姑娘。你喚我一聲昭昭便好。”

顧清曉看著李羨魚與自己有幾分的容貌。

似乎是相信了的話，真的以為是顧家的哪一房遠親。

拿團扇支著下頜，有些輕赧地對李羨魚道：“可是，我很快便要出門去了。今日大抵是不能與你多聊了。”

語調溫地問：“你以後還會再來顧家找我玩嗎？”

李羨魚輕輕點頭。

也對顧清曉莞爾，語聲極輕地保證道：“會的。我下次再來的時候，會給你帶最好看，最明亮的花燈回來。”

“你提著它，想見的人便能一眼就看見你了。”

顧清曉笑起來。

將手裏的團扇送給李羨魚，最後在銅鏡裏照了照自己的妝容，便輕輕起往外。

“花朝節的時辰快到了。我該走了。”

往木製遊廊上行去，卻又在槅扇前微微停步，對盈盈而笑：“昭昭，謝謝你呀。”

李羨魚噙淚對笑起來：“也謝謝你呀。”

母妃。

李羨魚輕握著顧清曉留給的那柄的團扇。

著顧清曉眉眼彎彎，滿懷心思地提往前。

踏過蜿蜒的青石小徑，走過半舊的抄手遊廊，最終走進那道紫藤盛開的垂花門裏，連背影都消散在明的春中。

李羨魚的眼淚終是連串墜下。

將臉埋在跟來的年懷中，抱著那柄微涼的團扇哽咽出聲：“臨淵，我們將母妃留在這裏吧。”

將留在江陵。

留在屬於的江南春日裏。

第90章

江陵雨霽那日,李羨魚終是決定,將的母妃留在江陵。

一封請求皇兄將母妃賜返故鄉的書信由斥候帶走，日夜兼程送往玥京城由陛下過目。從駿馬的腳程來看,大抵十日,便能等到皇兄的批複。

李羨魚卻等不到聖旨落下。

畢竟國喪即將過去，臨淵也當回返他的胤朝，不待。

翌日雨晴,李羨魚便牽著的雪郎重新踏上歸程。

來時的龍驤再度揚帆,逆著江流往玥京城的方向而去。

江上的時安寧漫長。

在即將抵岸的前夜,江上又落一場春雨。

雨水落在木製船頂的聲音淙淙如泉，令原本正在艙房裏聽著話本的輕輕抬起眼睫。

支頤著支摘窗外的雨幕,略微有些出神。

“臨淵，快到玥京城了。”

臨淵抬眸,察覺到短暫的離神：“公主在想什麽？”

李羨魚在雨聲裏輕輕地答：“我在想,皇城裏的人們此刻都在做些什麽。皇城裏是不是與我們離開時一樣安寧。”

臨淵淡淡垂眼，將手中念至一半的話本合攏：“若是臣沒有猜錯。此刻玥京城裏的三省六部,應當皆在為公主的婚事奔忙。”

婚事兩字落下，李羨魚的雙頰隨之染上薄紅。

“哪有那麽誇張……”輕側過臉去，赧然提醒他：“臨淵，我們都離開玥京城有半個月了。”

無論是淳安皇姐，還是當時康樂出降。

禮部與工部準備得都很匆忙。

從聖旨降下到公主登上鸞車，前前後後還不到七日，便將公主出降的事宜籌備完畢。

想，若是遵循舊例的話，大抵等回披香殿的時候,便能見到製好的冠與嫁。

臨淵卻並不如這般想。

他言語中帶著不易察覺的鋒芒：“這是大玥與胤朝之間的盛事。若是大玥準備的不妥,便由我胤朝來準備。”

李羨魚重新側過臉,抿微微笑起來：“其實出嫁的排場大不大，嫁妝多不多，對我而言，都不大要。”

重要的是，來迎親的人，是不是心上的年郎。

臨淵將的素手握，斬釘截鐵般道：“公主可以不要。但臣不能不給。”

他與李羨魚不同。

他心悅一人，便想將這世上最好的東西都捧到麵前，歸所有。

李羨魚赧低聲：“你已經給過聘禮了。”

滿滿一座遊廊的話本子。

這一生都不知道能不能看完。

臨淵失笑。

他終是讓步：“那便等回到玥京城，看看六部籌備的如何，再下定論。”

若是他們準備得不妥，他還是會替李羨魚重新籌備。

李羨魚點頭：“那我們現在是早些就寢嗎？”

臨淵側首，看向支摘窗外如春雨。

他道：“公主想在江上聽雨嗎？”

李羨魚羽睫輕扇。

似是對這件從未做過的事到新奇。

將指尖輕搭在他的掌心，與他並肩往外行去。

雨夜靜謐，線朦朧。

李羨魚仰頭不見月，便將手裏那盞明亮的琉璃燈掛在船舷上，照亮雨中微瀾的江麵。

臨淵執傘立在的側，陪看著這雨日裏的明月，又語聲低醇地問：“公主想離近些嗎？”

李羨魚了他們曾經坐過的船舷，輕聲道：“可是，今日在落雨。”

船舷，若是失足墜下，便會被江水卷走。

臨淵卻道：“無事。”

他將手裏的玉骨傘遞給李羨魚，獨自抬步上前，側坐在船舷上，如常對李羨魚攤開掌心：“公主過來。”

李羨魚低頭著龍驤下的滔滔江水，又抬眸他。

最終，終是鼓起勇氣，輕輕抬步走上前去，想試著往雨中的船舷上坐落。

還未踮起足尖，臨淵便已握住的皓腕，將打橫抱起。

讓坐在自己的膝麵上。

李羨魚麵頰微紅，本能地握住他環繞著自己的手臂，又徐徐將皓腕抬起，將玉骨傘蔽在彼此的發頂。

春雨落在傘麵上的聲音輕綿。

似朝落於草葉。

李羨魚倚在臨淵懷中，側首著煙雨中波萬重的清江，心跳聲也漸漸變得清晰。

想，這世上的事真是奇妙。

數月前，還住在披香殿裏，小心翼翼地守著宮裏的規矩。

夜中想要出去，都要換上小宮娥的服飾，還險些被金吾衛給撞見。

如今，卻能策馬去江陵，與臨淵一同坐在船舷上聽雨。

臨淵亦與同樣作想。

若是時間倒退回一載之前，他還在胤朝的時候。

他也同樣無法料到，他會萬裏迢迢，遠赴大玥，迎娶自己心儀的小公主。

他將李羨魚擁得更，俯輕吻過雪白的側臉。

春江夜中，他將一遞到的手中。

李羨魚的雙頰紅雲盡染。

在瑯瑯雨聲裏，輕垂下眼，去看臨淵遞來的東西。

掌心裏是一枚鑰匙。

看著平凡無奇，也不知是用來開啟什麽。

李羨魚輕聲問他：“這是哪裏的鑰匙？”

想了想道：“是你私宅的嗎？”

臨淵將下頜抵在的肩上，語聲低醇地道：“是胤朝國庫的鑰匙。”

李羨魚輕訝，杏眸微睜。

回過神來後，慌忙將手裏的鑰匙握，以免它掉進滾滾江流裏去。

小心翼翼地將鑰匙重新遞給臨淵：“太貴重了。你還是收回去吧。”

抬眸看向臨淵，而臨淵亦在看。

他青的羽睫被春雨沾，曾經寒冽的眼裏冰淩散去，淺淡的笑影如月倒映在眼底，是旁人從未見過的繾綣溫。

“定信。”

他低聲詢問：“公主不要嗎？”

綿綿春雨裏，李羨魚的心跳聲更為清晰。

緋紅著臉，輕聲問他：“能不能，換一件信？”

臨淵淡垂羽睫：“公主可有聽過，定之還能更換的？”

李羨魚愈發躊躇。

在心裏天人戰了一陣。

最終，還是慢慢地收回指尖，將那枚鑰匙妥帖地收進的袖袋。

仰起臉，輕聲問擁著的年：“那，我該拿什麽回贈給你？”

臨淵將的素手攏進掌心，濃黑的眼裏清晰地倒映出的影子。

“臣已收到這世上最好的回禮。”

李羨魚著他，清澈的杏花眸裏同樣映出他的倒影。

雙靨紅。又送袖袋裏拿出一隻親手繡的荷包塞進他的掌心，語聲綿甜：“原本，想要在回玥京城後再送給你的。”

臨淵垂眼。

掌心裏的荷包以藏藍為底，緞麵上繡有致的流雲紋，四麵以銀線鎖邊，勾勒出萬字不到頭的紋樣。

一針一線，皆是細，似藏著竇初開時的綿綿。

他眼底笑意盡染，想將荷包妥善收好。

李羨魚卻小聲提醒他：“臨淵，你打開看看。”

臨淵薄輕抬，依言將荷包打開。

荷包裏裝有一塊白玉佩。

上首還依著他胤朝戰旗上的圖騰雕出威武的窮奇模樣。

李羨魚半側著臉，對著雨中漣漪的江麵眉眼微彎，畔梨渦淺淺：“都說玉能擋災。之前你的玉佩碎了，我就一直想著，重新送你一枚，卻又不知道雕些什麽好看。”

直至他歸來那日，旌旗滔天。

在旗上見到胤朝的窮奇圖騰，適才想起，可以在玉佩上雕刻胤朝的窮奇。

這也是，原本便屬於他的祥瑞。

臨淵將玉佩懸在腰側，荷包認真收好。

李羨魚悄眼著，杏花眸裏同樣笑影深深。

正當想啟問臨淵是否喜歡的時候，雨夜裏依稀有人提著食盒匆匆而來。

臨淵敏銳抬眼，將從船舷上抱下：“公主在此等臣。”

他話音落，形隨之展開。

李羨魚執傘在春雨裏等他。

約莫一盞茶的時辰，臨淵重新回返。

他對李羨魚道：“是船上的侍來給值夜的金吾衛們送酒。”

他提壺斟酒，問李羨魚：“公主可想飲酒？”

李羨魚在春夜裏聞見酒濃鬱的香氣，似一朵馥鬱的金盞花。

想起，似乎也許久未曾飲酒了。

於是，輕輕點頭。

臨淵抬步向走來。

他的量這般的高，以致於李羨魚不得不努力踮起足尖，好不容易才能將傘蔽到他的發頂。

手去接臨淵手中的玉盞。

臨淵卻在的傘下俯。

他將盞中清酒一飲而盡，淡的薄上的紅。

濃醇的酒在彼此纏的齒間渡來，令這個吻愈發深。

李羨魚的羽睫輕，手中玉骨傘無聲墜地。

春雨如，墜在酡紅的麵上，微微的涼意。

輕輕仰臉，在蒙蒙春雨裏給他回應。

直至彼此的呼吸都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