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飄飄忽忽,好像回到了數年前。
那一年,謝時安不過十九歲。
他親眼目睹了人的丑惡與復雜,剛剛經歷了至親之人的死亡,心如死灰,對這個世界都生出絕。
出國留學的飛機上,他拒絕了空乘人員送來的食和水,一路只是閉著眼睡覺。
然而卻本睡不著。
腦海里翻來覆去想著他姐姐慘死的一幕,紅了眼睛。
淚水順著眼角無聲滴落,他倉促去。
不想讓周邊的乘客發覺什麼,謝時安強自忍著緒,手死死地握在一起,卻還是克制不住地抖。
他聽到一道又輕又又甜的聲音,在他邊響起:“你好,我膏不小心掉地上,好像滾到你那邊位子下了,可以幫我撿一下麼?”
謝時安睜開眼睛,就看到了一張明清的臉龐。
孩眼睛大大的,像是蓄了一汪清澈又靈的水,正一瞬不瞬地看著他。
他沒說話,俯幫撿起了膏。
孩笑容很甜地說謝謝,轉從包里出一把五六的糖,遞過來:
“我心不好的時候,特別喜歡吃這種糖。吃完,再壞的心都變甜了。”
的眉眼溫又真誠,“送給你,希你也能有好心。”
謝時安沉默地看著,沒接。
“你嘗一顆,很甜的,不騙你。”
孩替他剝開一顆,遞到他跟前,溫地堅持,“你嘗嘗就知道了。”
謝時安不知道為什麼,還是拿了起來。
在孩期待的目下,放進了里。
一縷帶了香的清甜,在苦麻木的舌尖蔓延開來,這顆糖,的確很甜。
眉眼帶了清淺的笑意,問他:“甜嗎?”
謝時安的了,嗓音嘶啞地說,“甜。”
那是他那天說的第一個字,他們之間的相識,也便由此而始。
將一捧糖都放在他的手里,笑著道:“那就都給你,希它們能讓你的壞心,都變甜甜的好心。”
他的壞心,沒有變甜。
但的確因為眼前的這個孩,因為送的這顆糖,多被轉移了些許。
那或許是他有生以來,記憶最深刻的一顆糖,不僅僅是因為這顆糖真的很甜,更因為,孩不經意間,給予他的善意和溫暖。
得知他們都是去歐洲某國留學,要去的學校相距也不遠,孩很是驚喜,微微側頭:“我桑淺淺,你呢?”
彼時,一縷過機艙舷窗照進來,白皙清的臉龐帶了甜甜笑意,如渡了一層圣潔的芒。
謝時安怔怔地看著好半晌,才說:“我謝時安。”
上飛機前,他對這個世界,只有心灰意冷的憎惡,沒有半點期盼。
可下飛機時,著桑淺淺笑意盈盈地朝他揮手,同他道別。
他突然就覺得,這個看似丑陋的世界,好像并非一無是。
每個周末,他都會去桑淺淺的學校看。
的學業很忙,兩人有時會坐下來簡單吃頓飯,喝杯咖啡,有時,他只來得及跟說兩句話,就抱著書,匆匆走了。
他本來學的并非醫學,他其實對什麼都沒有興趣,學什麼都無所謂。
可因為桑淺淺,他后來轉了醫學系,只為了和有更多共同語言。
得知想要早點畢業回粵城,他便也苦心鉆研,順利和一同畢業,后來去了同一家醫院工作。
他知道桑淺淺曾拒絕過很多人的表白,知道對慢熱,不想太早談。
所以他一直耐心等待著,以能接的距離和方式,溫和地陪在的邊。
桑淺淺終于答應做他朋友的那晚,謝時安激得一夜沒睡。
凌晨四點多就出了門,找了一大圈,總算找到一家剛開門的花店,買了束還帶著水的鮮花,到醫院的時候,才五點多。
可他半點都不困,一整天都神充沛。
那一天的喜悅,或許,他余生都再也無法重溫。
因為不會再有哪一種狂喜,能勝過那一天。
謝時安最后悔的,便是當時聽從了阮承的安排,回了京城。
只可惜,這世上沒有后悔路可以走。
錯了一步,轉頭便已是人非,再難挽回。
......
桑淺淺沉默了許久,心里滋味莫名。
當初,只是覺得邊年的緒,很有些不對勁,覺像是遭逢了重大變故。
有心想跟他說說話勸勸他,又不知怎麼開口,只好假裝掉落膏,拜托他撿起,送了他一些糖,希能讓對方心好點。
但也是沒想到,后來會因此和謝時安認識,并為朋友。
更沒想到,謝時安會因此,喜歡,苦心留在邊四年。
有時人與人之間的緣分,真的不好說。
和謝時安分手時,其實也低落困擾過一段時間。
那時誰能相信,去了明城,三個月不到,就和沈寒在一起,還答應嫁給他。
緣分或許有深淺,可人生很難說對錯。
有時人生恰恰是在不斷的錯過與憾中,才能就最終的圓滿。
只能說,有些人,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桑淺淺終于抬眸,對著謝時安微笑,“時安,你閉上眼,我有個東西,要給你。”
謝時安目深深地看著,垂在側的手下意識地攥了。
他閉上了眼睛,眼前,是一片漆黑,四周寂靜。
只聽得在包里,窸窸窣窣地拿了什麼東西出來,“時安,你手。”
謝時安手,便覺微暖的手指,在他掌心放了什麼。
好似是一顆顆的東西,是當年,給他的那些糖麼?
謝時安嚨像是被什麼哽住了,“淺淺......”
他想要睜眼,然而,孩綿的手,蓋住了他的眼睛,“時安,你先別睜眼,很快就好。”
謝時安剛要說話,手腕上突然傳來尖銳的痛意,像是,針注的刺痛。
數秒后,那種刺痛消失了。
耳畔傳來桑淺淺輕的聲音,“時安,我還有幾個問題想問你,我問什麼,你答什麼,把所有你知道的真相告訴我,好嗎?”
的聲音像是溫的風,吹得人熏熏醉,心神迷,又帶了點蠱的意味。
謝時安所有的知,好像都聚集在了的聲音上,不由自主地追隨著,墜一個似幻非幻似真非真的夢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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