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航上前抓住他的手臂:“周師兄,你鎮定,這隻是火警的自警報,可能樓哪個地方不一小心有了明火。”
“不是的,這是他們的詭計,他們想哄我出去,然後把我帶走……”保羅雙手抱著頭,極為慌張,什麽也聽不進去。他四下張,像是在找一個安全的藏之。
唐嫂很寵帆帆和兒,很多時候都沒有原則,有一點卻特別嚴厲,不準兩個小孩玩火。說火燒起來時,很亮堂,很刺激,很興,可是火是長腳的,一不留神,它就反過來咬了你。
保羅讓全世界的人看到了火的絢麗,但也把火引向了自己。諸航沒有辦法,雙手按在他肩上,他抬起頭,怔怔地看著諸航,眼睛亮了起來,他一把抱住了諸航。他那麽害怕,好像這樣的一抱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勇氣和氧氣。諸航僵地拍拍他的背:“好了,警報解除了,什麽事都沒有。周師兄……”
保羅側耳傾聽,繃的慢慢地放鬆。他推開諸航,把手背到後,生道:“豬,我有點累,想休息會兒。”
委婉的逐客令,諸航點點頭。“周師兄再見!”
“我……會和你再聯係的。”保羅像是斟酌了下,對諸航說道。“行,回見!”
下一次見麵不知還會不會是在這間帆船酒店,不知又是穿越什麽樣的叢林過來,不知見麵時是繼續懷舊還是聊些他真實想聊的東西。諸航站在街頭,辨認自己的方位。港城的街道不像地以地名來命名,這條大道彌道,一眼看去,彌道上的十丈紅塵盡在眼底。公車、出租車、貨車、行人,在街道上秩序井然地穿梭,和這座城市的關係是過客,不是親人,不是人,所以可以靜靜地看著,一點好奇,一點淡漠,一點,一點係念後又可以彼此遠遠遊開的灑。但不是所有的過客都有這樣的幸運。
從地鐵站出來,要走一段長長的坡道才能到達K大。山坡上的棕櫚樹長勢驚人,龐大的枝葉像巨型的翅膀,有些都到路麵上了,一不小心,手臂會到。“媽媽!”一個小小的影迎上來,“欒叔叔說我們今晚去吃叉燒飯。”
欒逍和寧大的幾個老師都站在門口,對上的眼神時,欒逍扶了扶眼鏡。“學生介紹的,說很好吃,那家店離這兒一站路,咱們走著去。”
“叉燒咱們不一定吃得來,廣式口味,偏甜。”諸航其實很想回去洗個澡,然後躺床上,把大腦放空,可是看帆帆晶晶亮的小眼神,投降了。
“嚐一嚐吧,吃不來,咱們以後就不去了。”欒逍揚了揚眉,路燈微茫的,淡淡掃在他潔的額頭上。
一行人浩浩湧進人家小店,各式叉燒飯都點了。果真不是很習慣,又油又甜,店裏還供應現烤的菠蘿包,要了幾隻,幾個人才算勉強填飽肚子。欒逍看諸航沒怎麽吃,出去給買了杯茶。港式茶茶的味道濃,也新鮮,不是太甜,諸航幾乎天天都買來喝。
鄰桌坐著個棕皮的子,額頭中間畫了個白的圖符,穿著打扮像個印第安人。已經吃好飯了,盤子推向一邊,從袋子裏掏出一盒牌,安然地擺放在桌上。有人湊過去,問會不會算命,搖搖頭,眼皮抬都不抬。
是一個太過特殊的存在,很難讓人忽視,諸航忍不住也多看了幾眼,準備挪開視線時,子突然抬起頭,深邃的目像有磁場,牢牢地拽住了諸航。示意諸航過去,諸航眨眨眼,想想大家都在呢,不可能有什麽事。子把所有的牌合起來,洗了三遍,然後遞給諸航,要從裏麵隨意一張。那牌不像國鬥地主的那種,上麵都是些奇形怪狀的。諸航隨便了一張,是條盤三圈的蛇,蛇頭是三角形,可是眼神很溫和。
“Thepastisneverdead,it’sevennotpast.”子的聲線有些沙啞,英文發音很古怪,卻說得很清晰。
“過去的從未死去,甚至都還沒有過去。”諸航眉頭蹙著,這什麽意思?
子沒有解釋,低下眼簾,又自顧自擺起牌來。帆帆喊媽媽,他也吃好了,要回K大了。出門時,諸航回了下頭,子沒有抬頭。
風從海麵吹過來,帶點鹹的水汽。幾個老師拉著帆帆一起走,逗著小孩談《論語》,諸航轉過頭去,走在後麵的欒逍趕了幾步。欒逍的肩膀很平很寬,諸航想他若穿上軍裝的話,一定特別有型。
“麵朝大海,頭對明月,是不是想作首詩?”欒逍開玩笑道。
諸航搖頭:“我沒那個才,不過倒是真有點想。”
“說來聽聽。”
“有個流氓曾對我說,他現在很幸福,他是個無私的人,他有個好的願,希其他人也能像他一樣幸福。我也是一個很幸福的人。”
“所以?”
“我沒有他那麽襟開闊,我的願有點小,我希我在意的人、關心的人、在意我的人、關心我的人都能找到屬於他們的幸福。”
“嗯,這個流氓很偉大。”
“阿嚏!”功對著夜空打了個大大的噴嚏,他不是太來卓明這院子,歐士栽花太多,容易讓人花過敏,等會兒再建議下,花園裏種蔬菜,又能省下買菜的錢,又有益健康。
“你卓伯伯去看戰友了,紹華剛回來,你等會兒,他在洗澡!”歐燦接過功帶來的果籃和紅酒,客氣了一番,讓保姆阿姨倒茶、拿點心。“嚐嚐,這是我親自烤的。”歐燦指著一碟曲奇餅,神很期待。
功目測了下,挑了最小的一塊。“好吃,和丹麥的牛油曲奇一個味。”
歐燦謙虛道:“這是我第二次烤,還以為失敗了。”
“阿姨出馬,一個頂倆,想失敗不容易。”功又了一塊,好吃是好吃,不過比他家惟一做的還差了一百裏。
歐燦這下眼都笑沒了:“還是你、懂事,我也給紹華拿了,他說晚上不吃甜東西,嚐都沒嚐。”
“吃完刷牙好了,怕啥,拒絕食也是種自。阿姨,你坐著,我去瞧瞧他,這澡洗得有點久了。”大晚上的逗歐士開心,也很吃力的。
卓紹華正在係襯衫的扣子,簡單的一個抬臂,就充滿了力量與優雅。以功挑剔的眼,都不得不承認,卓紹華的英俊和他的能力是不相上下的,更何況現在的他正在男人的黃金年華,歲月為這份英俊更添一份奪人心魄的魅力。
“然後你就看得目不轉睛?”卓紹華瞪著鏡子裏明目張膽看得眼發直的男人。
“你應該到榮幸,我可不是誰都願意看的。”
“我真是榮幸之至。”卓紹華一腳把功踹出浴室,“難得一晚上不值班,不在家陪惟一和曄曄,跑這來幹嗎?”
功寬容道:“過來安你呀!”
卓紹華睨著他:“我需要安嗎?”
功臉上寫著“你就別撐了”:“聽說那隻豬扔下你去港城搞流了,是為了那個保羅積極爭取的吧!大概視保羅為偶像,假公濟私去追星。這事是個男人攤上都會鬱悶,輕如空氣一般的瑣碎之事,對於一個醋意十足的男人,也會變天書一樣有力的鐵證。要是我家惟一為看個男明星做出這樣的事,我把打斷。你是軍人,不能這樣衝,所以你心裏更不好。說吧,是去健,還是去喝酒,我今晚奉陪到底。”
卓紹華好整以暇地向外走去:“你這是關心我還是關心?”
“這還要說,你倆要是打架,我肯定站你這一邊。”
“你是站我這一邊,不過不是幫我,你是看戲的、喝彩的。功,我說你怎麽這麽無聊呢,我和諸航就這麽讓你興趣?”
功壞笑:“人都有劣,對於和自己迥然不同的人,總忍不住過去逗一逗。”
“德行!”卓紹華回屋拿了外,又出來了,“我晚上還有事,你是和我一塊走還是再待會兒?”
“再待下去歐阿姨會把我喂個中年大叔。”功很怕卓紹華丟下他,拽著他的胳膊一塊向門口走去。卓紹華的車已經在外麵等著,看見他們,秦一銘從副駕駛座下來,繞過車尾,打開了後座的車門。
功陪他走到車旁,拍拍他的肩:“我見過的異沒有上萬,幾千肯定有的,像豬這麽衝的,認第二,沒人敢搶第一。雖然衝,可不蠢。”
卓紹華稍稍側目看了功一眼,冷聲道:“理事長,做個婦產科醫生是了不起,但也別四顯擺。”
功張大反擊,車門砰地一下搶在他出聲前關上了。卓紹華角噙著一笑,豪放的人在心中鬱結的時候,總是放聲大哭或仰天長嘯,他這種,也就隻能在損功幾句時,略微放鬆一點。
秦一銘遞給他一張傳真。“帆船酒店……見到保羅了?”
“是的,時間不久,似乎沒什麽進展,除了確定了他的位置。大首長現在部裏,讓您過去開個短會。”
卓紹華臉凝重了。他走進會議室時,會議室裏隻有三個人,大首長、書記還有李南。卓紹華敬禮,大首長回了個禮,讓幾人都坐下。“關於‘二月風暴’後麵的安排,我想聽聽你們的意見。李大校,你先講。”
在大首長麵前,李南稍微收斂了些戾氣:“我帶人過去把他抓回國,送上軍事法庭。”
書記急了,很想找塊磚敲下李南的腦袋,看看是不是巖石做的。“你是抓保羅還是抓周文瑾?要是周文瑾,這個人因為通意外已經死在舊金山河裏很多年了,在他的家鄉還有他的冠塚,每年清明的時候孩子們還會去那兒獻花。你可以對外麵說他詐死,可是人家雜誌上寫的你看到沒,人家的年、年都有鼻子有眼的,你是不是要和人家打口水仗?說不定人家正等著呢,這人從小就是我國派過去的間諜雲雲。要是保羅,你依據法律的哪條哪款抓他?就算你生搬套,把他弄回來,他手裏的那個資料怎麽說,人家借機穿他的份,好了,這就了我國自編自演的一出戲,雖然不會發生第三次世界大戰,但以後我國在國際上如何立足?”
李南比他還急:“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們就這麽眼地看著,什麽都不做?”
書記苦口婆心道:“當然要做,隻不過要做得漂亮點、智慧點。你呀……”
大首長看著兩人,樂了:“李大校的心我也理解,但是這事真不簡單,幾個超級大國私下讓外來找過我們很多趟,態度曖昧得很。”
“三國時期,諸葛亮評價大將魏延,說此人長有反骨,不可重用。這位保羅是不是也長有反骨呀?”李南譏誚道。
書記歎了口氣:“長沒長反骨不知道,但這人很緒化,用事,不顧後果。”
大首長沉了下,做大首長,話都極,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出聲,大部分時間都在聽別人說,聽得越多,對事也越了解,然後才能做出最好的安排。他看向一直沉默的卓紹華:“這事還是讓卓中將來作決定。”
眼前的三張臉消失了,卓紹華突然覺自己站在一山崖之上,雲海彌漫,空氣稀薄。腦子裏是空的,不是像一般人說的一片空白,而是整個空的。耳邊的風歇斯底裏在吹,充斥著一種變調的雜音,很刺耳,很難。他到自己的心髒在跳,指尖在跳,脈搏在跳,眼睛在跳,耳朵也在跳……
這一天還是來了,沒有約定,可就是知道有這麽一天。決定,不是選擇,有ABCD,軍人的決定是命令,一旦下達,即定局。定局無法更改,無法推掉重來。他出汗了,他閉了閉眼睛,聽到自己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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