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出軍帳的時候,聽見鏡塵在跟手下人商量,雖然暫時躲開了狄狼的搜索,但是前面仍然是狄狼的大軍。
只能等奉親王的軍隊來營救。
本來,狄狼的北鄴大軍節節敗退,踏平魏國指日可待。
偏在這時,皇和攝政侯被困在北鄴大軍掌握的云夢湖。
好在兩位主子沒有落狄狼之手,否則,奉親王的軍隊將立刻到掣肘,寸步難行。
現在他們與奉親王的軍隊失去了聯絡,不知道現在軍隊打到了哪里,還要多久才能打到這座山上。
想那狄狼本來已經窮途末路,即將亡國。
如今突然可以垂手這樣的籌碼,他一定在云夢湖上拼命搜尋。
這一仗,狄狼即使掙個魚死網破,也定要殊死一搏。
軍帳外,鏡塵正在給顧霆霄上藥。
藍袍浸染了腥,傷口縱橫,黑紫一片。
鏡塵神擔憂,上藥的手止不住抖。
鏡塵言又止,還是忍不住開口,低了聲音,生怕旁邊那些說說笑笑的手下人聽到。
“主君!聽鏡塵一句吧,主君的傷真的不能再用力了。舊傷加上中毒,隨時都會心脈盡斷!”
顧霆霄眼眸沉了沉,一把捋起領,冷聲厭煩道,“你現在是越來越啰嗦了。”
鏡塵垂著拿藥瓶的手,咬牙地著,指節發白,頹然地蔫著腦袋,默默地看著面前主子的影。
他閑閑地穿好服,冷白的月打在他清朗的側上,微風拂起他的披肩白發,看起來面無表。
主子總是這樣,即使他的傷已經如此嚴重,仍然是毫不關心。
顧霆霄回頭了他,眼尾結痂的傷口挑起一抹輕松笑意,“你這是何必?我說過多遍了,哪天我要是真死了,陳理南和奉親王就是你們的主子。”
鏡塵倔強的偏過臉,小聲嘟囔了一句,“卑職隨主君去,也不留在這世上。”
“隨你。”
顧霆霄冷冷地丟下一句,扔下獨自憂傷的鏡塵就走了。
夜中,山下的運河邊跳著一片點點的火星,在天際與星星融為一。
鏡塵說,那就是北鄴戰場。
等奉親王的軍隊平了北鄴,他們就能回大南了。
七月的晚風微涼,悠悠一個人抱著手臂坐在懸崖邊的一塊平坦的大石頭上。
月白如水,照著纖細的背影。
軍帳邊,幾個暗衛正圍在一起,吃著干糧磕牙聊天,有說有笑。這些人習慣了在戰場打打殺殺,在這種刀尖添的環境中也是喜樂自如。
只有心很郁悶。
好想回大南,如果可以,更想回現代。
在現代,是個孤兒。雖然孤獨,可是平安。在那個小鄉村也算有個家,是留給的小房子,有一條相依為命多年的大金犬。
現代的許多事已經記不太清了,只記得那天,的金老死了,哭暈了過去,醒來就已經穿越了。
沒想到的是,穿越到古代,仍然是個孤兒。
即使莫名其妙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仍然對自己的人生充滿希。
很努力地想要改變命運,可是,這麼長時間過去,只得到了更深的孤獨。
從來不是一個喜歡哭唧唧的人,此刻卻如此傷,眼淚讓眼前的月亮彌漫一團白,噎噎地抑著不想讓別人聽到在哭。
“怎麼了?”背后,響起顧霆霄磁溫涼的聲音。
坐在后,想把心的孩攬進懷里,可是看著眼前這個小小的倔強背影,他竟然猶豫了。
悠悠一定恨死他這個殘酷的殺人狂,現在只要他靠近一點,悠悠要麼冷冰冰地躲避,要麼僵著子就像只生氣的小刺猬,支棱起渾的尖刺。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竟然有些怕,怕生悶氣。
見一個人坐在這里半天不,覺得不對勁。
一過來,果然就聽見的心聲,聽見的孤獨。
看著滿臉淚痕,心中已經融化得一片。
都是因為他,讓悠悠跟著自己陷如今的險境。
他把上的大氅下來蓋在削瘦的肩頭上,猶猶豫豫地輕輕摟住,替抹掉臉上的淚痕。
這幾天的清苦日子,讓的頭發有些凌,上的紅角破破爛爛,曾經高貴的皇,狼狽地像個小乞丐。
此刻又哭得一臉眼淚,眼睛也紅腫得像個核桃一樣,可是他覺得,還是那麼可。
悠悠忽然像個委委屈屈的小孩,一下子撲進他懷里,眼淚更加洶涌,嗚嗚地哭出聲。
顧霆霄瞬間有些困,不是討厭自己嗎?
他明明聽到的心在說,永遠不會原諒一個殘酷冷的人。
可是,又在自己懷里哭得那麼傷心,那麼委屈。
顧霆霄小心地把摟得更,著腦后的發。
暗沉的嗓音得極低,頭一次用那種幾乎是請求的語氣低喃道,“別哭,悠悠,都是我不好,不該帶你離開平安的皇宮。是我太過自私,把你綁在邊讓你跟著我一起苦。如果我沒有帶你去天鼎城,就不會發生這麼多事。”
他覺得心里被什麼扎得一陣疼痛難,間一陣哽咽,“對不起……”
聽見那聲悠悠,那聲道歉,悠悠哭得更加傷心了。
悠悠?他頭一次這樣。
為什麼聽見他這一句簡短的道歉,就讓覺得這段日子以來的所有的恐懼、委屈、憤恨都化了數不清的眼淚?
把臉埋在他前,他襟上糲的鶴紋盤繡扎得皮生疼,眼淚浸了他的袍。
為什麼命運要把和這樣一個嗜無的男人綁在一起?
讓做他權力的傀儡,做他的臠。
努力想跟他劃清界限。
想盡了各種辦法,直至如今也沒能離開顧霆霄的錮。
不僅如此,還開始跟顧霆霄一樣,站在權力之上,為了自己的一條小命,盼一場淋淋的戰爭!
原來也是一樣,如此卑劣,可是,的心又如此脆弱,無法承隨之而來的罪惡,那覺讓如臨深淵,讓不過氣。
這世上,無人能理解心的掙扎和不甘,所有委屈只能化淚水肆意流淌。
顧霆霄聽著的心聲,昳麗的臉上,思緒萬千,沉重復雜。
梔子花一樣潔白無瑕的子,他不該把拉這腥骯臟的戰場,不該讓看見人間的險惡,臟了的眼。
不該讓他跟自己一起背負心的罪惡,沉黑暗的地獄。
他只配獨自沉淪。
看傷心自責的樣子,顧霆霄心一陣不忍。
任何時候,面對任何人,他都是絕狠戾的。
如果有人指責他的無,怒罵他的怙惡不悛,他只會回敬一個更加無不屑的笑容。
哪怕陷囫圇,劍封,他也不懼奔赴死亡。
臨死也要和吞了罪惡,回敬人間的虛偽指責!
唯獨面對悠悠的眼淚,他的心瞬間就得一塌糊涂,思緒不知所蹤。
他像抱著一個小孩兒一樣將摟在上,溫熱的手掌挲著纖薄的背,輕聲哄道,“別哭了。所有罪惡都是我做的,由我承擔,你只是我控的一個傀儡,這一切與你無關。不要責怪自己!”
悠悠頓時止住了哭泣,瞪著紅腫的眼睛盯著他,不敢相信,他怎麼知道自己的心思?
神慌慌的開始找借口,“我,沒有,我只是忽然覺得好孤單,我想小梨了,我想有喜了,我想……,想回大南皇宮了。”
顧霆霄長眉蹙了蹙,這人噎回去的那句是什麼,好像是陳理南?
陳理南,他現在已經能平靜地面對這個名字了,有些事,就應該順其自然。
他閉了閉眼,把下放在悠悠青發頂上挲著,“悠悠,是我的錯,讓你傷心了。等我們回了皇宮,以后,就把你留在皇宮里。”
他停頓了一下,低沉的嗓音中已經微微帶上一沙啞,語氣艱難而決絕。
“以后,讓陳理南陪著你。讓陳理南陪著陛下……臣,只適合在戰場上拼殺,腥殺戮的戰場,本是我該呆的地方。”
悠悠驚愕地從他懷里抬起頭,看著他幽深的雙眸里,泛著一片從未見過的迷茫霧氣。
這哪里像顧霆霄那麼霸道絕的人說的話,捧著顧霆霄的臉,試探問道,“侯爺,你怎麼了?”
顧霆霄閉上眼,溫的纖長羽睫掩住了一潭愴然悔恨。
他們帶給彼此的,全是傷痛。
如果生命終有盡頭,他還能在這之前,沖出戰場重圍,將心躊躇不安的悠悠送回平安的大南嗎?
讓陳理南伴余生,那樣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吧?
“沒什麼,就是突然覺得自己很多余。”
他自嘲地嗤笑了一聲,把悠悠按進懷里。
不如放過吧……
他從自己頸項上取下那對彩白凰玉佩。
月照著晶瑩剔的玉佩,其中有彩和白凰雙雙飛舞。
“據說這對玉佩來自天外,很特別,它本是你父皇母后留給你的念想。我一個人霸占了那麼久,你好像一點也不介意。”
悠悠扁了扁,“一對玉佩而已,侯爺喜歡就好。”
顧霆霄將那只彩留給自己,白凰給悠悠戴上。
“你戴著它,我會一直護著你,上天下地,我都會陪著你,就是拿我的命,也要換你安然無恙。”
悠悠看著他的神,愣了愣。
顧霆霄見張,趕放松些,眉尾逶迤著訕訕笑意,“放心,我一定會把你送回大南。”
悠悠了前的玉佩,細膩溫,還帶著他的溫。
這是原主的娘親留下來的,想不到它不僅承載著原主的親,竟然還被顧霆霄視為對原主的承諾。
不是原主,為什麼此刻覺得這玉佩如此沉重?
顧霆霄又為什麼要突然把這塊玉佩送給?
抬頭著眼前這個突然優寡斷的顧霆霄,疑不解。
他今天怎麼了?
那深邃的眼眸中,一片迷霧,讓看不清他的心思。
不似往日堅冰一樣的寒冷,也不是攝人的眼神。
而是一種從未見過的黯然神傷。
“侯爺,你是怎麼了?”
顧霆霄垂目定定地看著,如月一樣溫,節了一下,“我一聲小九吧。”
“啊?”
悠悠睜著一雙溜圓的杏眼,愣愣地看著他,他從來不愿意提起他過去的份,為什麼突然要讓他小九?
了,“小……”
忽然就被他的沉香氣息封住了。
他等不及讓悠悠說完那兩個字,雙擒住,溫而。
悠悠瞪著一雙錯愕的大眼,卻因為距離太近,看不見他臉上過的一顆眼淚。
月在二人上覆上了一層銀輕紗。
深深地擁懷,孩地靠在他上,一如從前,乖順地窩在他懷里,任他親吻,卻把小手抵在前,保留著的那份純真的警惕。
也許這是他最后一次如此接近,最后一次將擁懷中,最后一次親吻。
他不自,綿細膩地包裹著玫瑰的潤瓣,細細流轉。
悠悠覺到有什麼冰涼的東西落在邊,隨著他間的沉香味道徐徐口中,清甜而苦。
那是眼淚的味道,是傷心的味道,是他的眼淚。
悠悠更加困,這個冰冷絕的男人,他也會傷心?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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