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漸濃時，大部隊終于到了京城。

悠悠和顧霆霄并排端坐在駕馬車里，夾道沿街都是歡呼跪拜的黎民百姓。

不想到過去，每逢重大節日、的生辰、旭帝忌日，就會被王皇后打扮得像一尊穿金戴銀，雕玉琢的吉祥。

被太監們從皇宮抬往太廟，一路上，萬民爭先瞻仰尊貴的長公主。

的尊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那麼幾天是萬民以為所見的尊貴。

其他日子，就是一個見不得的犯人，被囚在暗無天日的冷宮里。

王皇后安排的一眾管教嬤嬤看守著，讓練習各種規矩，儀態。

的行走姿態、一顰一笑都要符合人們心中尊貴長公主的尊貴作派。.七

嬤嬤們命管教，對嚴格到發里，若稍有不從，惹怒了嬤嬤，嬤嬤們可以對隨意打罵，只要不打死，本沒有人管。

歹毒的養母王皇后心理極為變態，只要敢表現出丁點兒對娘親的依，就會想著法子折磨許皇后。

小小年紀，就學會了如何討養母的歡心，表面對養母的懦弱順從，對娘親的冷漠，實際都是為了保護娘親。

那時候，小九常常會來看，悄悄給送吃的，送藥。

他會笑著給講冷宮外面的故事，哄開心，任發脾氣，替眼淚。

那時候的小九是悲苦生命里，云滿布的天空中，過來的唯一一束芒。

可是，十歲那年生辰，在失去了娘親以后，小九也離而去了。

覺得自己的心徹底陷了黑暗里，小的心靈只有怨毒、憎恨和絕。

唯一的念想，就是小九臨走時曾說過要帶離開皇宮。

可是，在期待了八年以后，命運再次令絕。拖著行尸走的子，被著嫁給仇人顧霆霄。

從冷宮到無憂宮，不過是從一個囚籠換到了另一個囚籠。

從一個被眾人囚的犯人，變顧霆霄專屬的臠罷了。

在世人灼灼目下，恩寵加，榮耀無邊。

當華服逶地，儀態萬千，高貴凜然地走上太廟和宣明殿前高高的長階。

所有人朝跪拜行禮。

角噙著一若有若無的高傲冷笑，其實在嘲笑所有人，嘲笑這個虛偽的世界，讓從生下來就在被迫演戲，虛與委蛇。

世人只見的高傲冷漠，有誰知道，麗華服下的傷痕累累？

正出神，一只大手輕輕握住的荑，替抹了抹臉上自己都未察覺的眼淚。

是顧霆霄聽見的心聲，聽見過去在皇宮中那些苦難日子。

他心疼又后悔。

他聽見悠悠說他是云滿天里出來的唯一一束。

對于他，悠悠何嘗不是他黑暗深淵里唯一一縷清風？

“悠悠。”

顧霆霄輕輕握住的手放在自己邊，銀灰的眼眸在暮中溫得醉人。

“這些年，你所的苦，都是因為我。因為你我互換份，才導致王皇后把你當眼中釘。因為我疑神疑鬼，以為是你向王皇后告，害死我母親，以為你嘲笑我的太監份是厭煩我，以為你上陳理南，所以向你瞞真實份，把你像個囚犯一樣困在邊……”

“互換份？”

悠悠抬頭看著他，睜著黑白分明的溜圓杏眼，故意裝作驚訝。

心卻在說，這些我早已經知道了，前世我死的時候，那個神的人影告訴我的。我就是故意裝作不知道，看你要瞞我多久？

顧霆霄聽著的心聲，倒是吃了一驚，這人有了前世的記憶怎麼藏得這麼好，也不拿出來念叨念叨。

什麼時候知道的？他竟然一點兒也沒察覺，自己這個讀心是越來越沒多大用了，常常錯過心的想法。

顧霆霄低頭沉了一會兒。

手指挲著悠悠纖細的指尖。

“是的，旭帝被謀害的當天，我母后生下了我，太皇太后為了掩蓋皇家爭斗的丑事，將你我互換。”

“你真正的份……”

他手上頓了頓，心想，反正都知道了，不如早點代了，或許還能掙回一點兒坦誠的印象。

輕咳了一聲，似乎做了一番思想爭斗，聲線都有些張了。

“你和箭心都是西戎大單于的公主，之所以不告訴你，是因為，我怕你父親來找你。我怕你知道了，會想方設法投奔西戎離我而去。悠悠，如果有一天，你父親來接你，你會選擇離開我嗎？”

他垂下眸子，長睫撲閃，再抬起時，琉璃般的銀眸微睜，竟然了許多戾的氣息，多了一些純摯，像個青的年一樣，焦急地等待他心孩的回答。

“我～”

悠悠一時心中酸，百念回轉間竟是泉水般清甜。

想起過去，逃出皇宮時，顧霆霄破樓而，偏執狂妄地掐著的脖子厲聲警告不許離開。

在天鼎城遇險時，他毫不猶豫地跟著跳進深潭拼命追隨，了傷還用戲謔口吻調笑，讓臉紅。

他們被困在云夢湖陷絕境時，他流著眼淚抱著吻著悔過，說不會丟下。

可是不論何時，偏執傲的顧霆霄從未有過這樣真摯的眼神，竟然一時覺得他變了個人。

抬手著他明朗的面頰，手指輕輕掃過他的眉峰眼尾，他和小時候完全不一樣，連頭發瞳孔的都變了，但仔細看，他眼神里的純摯仍然在。

“笨小孩，悠悠一直等的就是小九啊。什麼西戎大單于，他想要認回我這個兒，是想讓我接替他的大單于寶座嗎？如果不是，我還不一定認他這個爹呢。我跟著小九當皇多好，我哪里舍得離開？”

顧霆霄那雙灰琉璃般的眼珠子卻不相信地在臉上搜尋，“你，真的不怪我把你圈在邊？不怪我對你匿這些事？”

悠悠淺笑反問：“如何不怪？你做的很多事莫名其妙，到現在，我覺得你還有很多事瞞著我。比如，我還是不明白你自己坐這個皇位不好嗎？為什麼要我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