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已是日暮西山，伯府上下包括崔涵在，都被翊衛仔仔細細地查問著，從午間飲宴開始，到晚上案發之后，所見所聞，一事不落地細說，期間翊衛但凡覺得何古怪，還要問清楚前后因果。

這問供十分繁瑣，是筆墨都要費上不，待夜幕初臨時，從朝暮閣到前院的花廳皆是問供之所，一份份證供送到謝星闌跟前，浩如煙海的證詞中，有用的線索卻寥寥無幾。

眼看著時辰漸晚，秦纓心知秦璋掛念歸家，也不打算在此久耗，戌時過半便提出告辭，謝星闌沒說什麼，卻指使謝堅連歸家也要跟著。

秦纓坐上馬車，掀簾朝外看了片刻，喃喃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派人護送咱們回家，一個人的怎能變化如此之大？”

白鴛也替自家小姐打抱不平，“龍翊衛中的幾位欽察使名聲都不太好，從前也就罷了，這半年來他行事無忌，外面都說他把他父親那惡之學了個十十，奴婢不明您為何要查案，您若不蹚這渾水，咱們便無需與他打照面了。”

秦纓哪能解釋，一時懶得去想謝星闌這古怪行徑，路上閉目養神作罷。

待行至臨川侯府外，秦纓還未下馬車，沈珞先開了口，“縣主，有人——”

秦纓狐疑地掀簾，目之所及是一道窈窕影。

竟是陸嘉來了。

第14章 守著

秦璋在府中等秦纓，眼看時辰已晚，管家秦廣從外快步而來，“侯爺，縣主回來了——”

秦璋面微松，但秦廣接著道：“不過縣主眼下和一位姓陸的姑娘在外說話，白鴛說，那陸姑娘就是陸醫之。”

秦璋疑問，“那個即將和長清侯府定親的陸醫？”

秦廣點了點頭，秦璋眉目一驚，立刻抬步朝外走，“壞了壞了，纓纓怎麼把人家陸姑娘過來了，莫不是想在家門口為難別人？”

秦璋對秦纓的子再清楚不過，如今把陸嘉到家里欺負，實在太過作踐人，他無論如何也要攔阻，可等他火急火燎地跑出前院，人卻猛地呆住。

夜已深，侯府燈火明燦，通往前院的長廊上，秦纓與陸嘉并肩而行，不知說到什麼，秦纓溫和笑開，陸嘉則且帶著幾分激地看著。

秦璋輕嘶一聲，這怎麼和他想的不一樣？

秦纓也看到了他，“爹爹——”

上前來，又給秦璋介紹，“爹爹，這是嘉，今日來找我說話，我帶回清梧院小坐片刻。”

陸嘉福行禮，秦璋和藹地笑道：“極好極好，讓廚房送些茶點給你們。”

秦纓應好，帶著陸嘉往自己的院子去，秦璋站在原地看著，一臉的匪夷所思，不多時來沈珞，沈珞也神奇怪地道：“侯爺，陸姑娘是來道謝的，說崔婉亡那夜，京畿衙門的人想冤枉是殺人兇手，結果多虧了縣主為說話，否則如今已經在衙門大牢了。”

秦璋眉頭高高揚起，沈珞這時又道：“不僅如此，侯爺，依小人看，縣主對崔婉的案子，沒有半點打退堂鼓的意思……”

秦璋看向秦纓離去的方向，從未如此茫然過。

清梧院，白鴛上完了茶點，站在一旁看自家縣主和陸嘉說話，不知怎地，看著這幅場景，莫名覺出幾分荒誕之。

陸嘉捧著茶盞道：“今日差上門問了，卻也只問了前夜我是否出府過，我想來想去，還是得走一趟致謝，若非縣主，我如今多半已深陷囹圄。”

秦纓唏噓地看著，有些話堵在口，可如今還不到說的時候，“這片刻你已經謝了數回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不必太放在心上，衙差去找你，也只是看看薛銘遇害之時你在何，你不必害怕，這案子與你關系不大了。”

話雖如此，但秦纓還是忍不住問：“你從前與崔婉來往不多，有些私事你想必不知，不過案發那日，你可曾看到過什麼古怪？”

陸嘉略作回憶后道：“古怪倒是不曾發現，我往日與大家集甚，那日赴宴多是為了禮數，后來夜游乞巧，也一切如常，非說古怪，便是我的帕。”

“我始終想不起來帕是如何丟得，我只記得放河燈時袖口沾了水，我還用帕過，按理有河燈映照著，便是落湖中我也看的見，若是落在岸上，倒有可能錯過，但若是在岸上，帕又如何飄去水里？”

這話讓秦纓心底微，“你放河燈之時，邊都有哪些人？”

陸嘉想了想，“除了您之外，其他幾位姑娘都在附近。”

秦纓若有所思，陸嘉遲疑道：“怎麼，有何不妥嗎？”

看著眼前這張鮮妍清秀的面孔，秦纓忽而想到了一個可能，問：“你知道雪上一支蒿這種藥嗎？你陸氏可有此藥？”

陸嘉點頭，“此藥稀貴，用法也十分講究，用得不對便是劇毒，在我們府上，我父親將這類藥鎖在柜閣中，不許我們隨意取用。”

秦纓眼瞳微寒，本以為陸嘉的帕只是個巧合，但如果兇手一開始就存了找替罪羊的心思，那他起初的目標，會不會是陸嘉呢？帕做為證據之一，而如果雪上一支蒿被查出，又能令陸嘉多一層嫌疑。

秦纓心念百轉，卻并未直言，又與陸嘉說了些案子相關，到底忍不住問道：“陸氏與長清侯府的親事如今走到哪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