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咳一聲道：“謝欽使， 你先請其他人出去暫避，沈珞也出去。”

謝星闌正要看看如何教岳靈修，卻沒想到有此安排， 但這話， 并沒有把他也算在，這令他不自覺眼瞳微亮， 他吩咐，“你們去外面等， 謝堅謝詠守門。”

趙鐮和后幾個京畿衙門的衙差面面相覷一瞬， 王赟和袁守誠也對視了一眼，眾人應是， 魚貫而出，很快，這后堂便只剩下了們三人。

秦纓這時對岳靈修道：“這法子當世之人有人知曉，我教給你之后，你可教給別人，但不必說是我告知你的，法子我教給你，但如何學如何用還要看你，你在京畿衙門當值，地位雖不高，但責任極重，京畿衙門管著整個京城和郊縣的吏治，每一年都有許多案子過你的手，出錯一次，便是一件冤假錯案，出錯三五次，那便不是當差，而是害人了。”

岳靈修如今騎虎難下，又被秦纓說得心生慚愧，只著頭皮應好。

秦纓這才道：“如今尸初步腐爛，但臟和氣管應當還未爛完，我們得將尸表剖開，看看他可曾留下什麼痕跡，或許能找到死因，運氣好的話，還能找到和兇手有關的證據。”

岳靈修瞪著眸子，“要剖開竇二公子的五臟六腑？小人從前驗尸用刀，至多檢查外傷創口和眼耳口鼻之地，縣主說的卻是要將人開膛破肚，可人都死了，腸腸肚肚里也不過是些污穢之，又能找出什麼？何況死者為大，當真能剖尸嗎？”

秦纓道，“你別怕，謝欽使已經得了竇氏的準許，我們可以剖驗。你不要小看剖驗，很多時候兇手抹除了一切證據和痕跡，就要靠剖驗才能找到關鍵線索，若非他尸表被燒的面目全非，我也不至于嘗試這一步。”

肅容說完，又去看他的箱籠，見其中有一副油紙手套，便略放了心：“你將護手戴上，我告訴你如何下刀，眼下咱們也只能潦草驗看，但兩個關鍵之，你得剖到。”

秦纓到底不是專業法醫，靠著多年接尸的經驗，以及輔修法醫學時為數不多的解剖課，只能教岳靈修最初步的剖驗，但即便如此，說的已足夠驚世駭俗，不僅岳靈修，便是謝星闌都驚得愣住。

謝星闌一錯不錯地看著秦纓，那目銳利的要將上刺個，他這才明白為何要屏退眾人。

岳靈修兩戰戰，恨不得立刻逃走，但秦纓鄭重地著他，眼底沒有半分鄙薄，這在達貴族之中實在是太過見，再想到適才所言，岳靈修莫名生出一子勇氣，他咬牙關，轉帶好護手，又挑了一把最鋒利的刀，大義赴死般地等著秦纓指派。

秦纓指了指他的面門，“你還得戴個面巾，你應該知道尸水和尸臭有毒吧？”

岳靈修當然知道，只是慌之下忘了，他連忙掏出面巾帶好，秦纓見他準備周全，也用帕捂著口鼻上前道：“你案發當夜驗尸之時，未發現明顯創口？”

岳靈修張道：“不錯，沒發現外傷。”

秦纓略作沉，“先看看他的嚨氣管，你前次驗尸最大的謬誤，便是只看了死者口鼻，若死者是被火燒死，又或者在火場中窒息而死，除了口鼻之中有煙灰外，他的嚨和氣管之中必定也有煙塵，而焚尸，口鼻之中有煙塵也算不得什麼，但最致命的，是你不知要看死者的眼睫與眼角——”

秦纓先將那夜對謝星闌等人說的辨別焚尸與燒死之法道來，又指著尸頸部，“人的氣管上接嚨，下連著腔，在食管的前方，你位置，氣管外有一層環形骨，骨是一節一節的，你要從第三節 到第五節中間切開。”

岳靈修指尖在發抖，但秦纓說的細致，他只得穩住心神去找位置，隔著油紙護手，他也不清到底是第幾節，聽在三五節之間，便找了個中間位置一刀切了進去。

刀刺腐尸，不見，卻有一褐的尸水流了出來，岳靈修見多了尸，此刻卻也忍不住胃里反酸，咬牙關才將那子嘔吐之意了下去。

后堂之中本就彌漫著淡淡的臭味，此刻尸水流出，臭味更為刺鼻，謝星闌也是見慣了風浪之人，可這會兒連他也覺不適，但當著秦纓，他面不改強忍著。

白鴛本侯在外面，見趙鐮他們都被請出來，頗覺訝異，待問沈珞，沈珞表古怪道：“縣主說要讓岳仵作剖尸，也不知要說什麼，不讓我們在里頭聽。”

白鴛瞪大眼瞳，“什麼？”

不敢置信地走到小門，謝堅和謝詠見是，也不知該不該攔，這瞬間，白鴛探看了后堂一眼，只一眼，人便要被驚得仰倒。

家縣主捂著口鼻，距離尸極近，正一句一句地教岳靈修用刀，而岳靈修手里拿著一把鋒銳的匕首，正一下下劃拉竇煜的脖頸。

白鴛胃里一陣搐，連忙退了出來，站在原地不住地吸氣，好半晌才接了這個局面，又萬分哀怨地想，家縣主如今不為長清侯世子著迷了，可終究是在大家閨秀這條路上走的越來越遠了。

謝堅和謝詠就在門口，雖未去探看，卻也聽得見里頭的說話聲，他二人表也十分震駭，連帶著看白鴛的眼神都不對勁了。

謝堅語氣敬服地道：“真沒想到，你家縣主竟如此膽大。”

白鴛面上干笑一聲，心底卻哭無淚，別說其他人了，便是整個臨川侯府，又有誰能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