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大人，縣主——”

他拱手行禮，謝星闌打量他片刻道：“是陪著裴朔和裴熙去的？”

竇曄應是，“府中出了這樣的事，本不該出城玩鬧，但這約是大半月前定得，實在不好對他們食言。”

竇氏的生意多靠大貴族們賞臉，竇曄顯然清楚自己的地位，言辭也十分謙和，謝星闌未做為難，令他自去，又將秦纓送上了馬車。

見他又令謝堅相送，秦纓實在忍不住，“你怎還要謝堅跟著我？”

謝星闌不知如何解釋，只道：“你來協我查案，若你出了任何意外，對臨川侯，對太后對陛下，我都無法代。”

秦纓本覺得不至于如此，但忽然想到，原劇中的正是死于一場“意外”，而今故事雖生了改變，但萬一呢，謝堅跟著雖有些古怪，但如果真出了子，謝堅能救一命，干脆承了這，“還是謝欽使考慮的周到，那便多謝了。”

馬車轔轔而之時，秦纓忽而想到謝堅這數日來的跟從，從“監視”到護送，似乎謝星闌一開始的用意便是好的，心底生出一怪異，但想到自己的縣主份，又覺得謝星闌如此行事也算有理可循。

回到侯府已經是夜初臨，秦璋正等用膳，聽聞查案進展不大，秦璋唏噓道：“竇氏也是大族，這麼一場子鬧下來，必定要元氣大傷了，他們五房，我只知道竇卿疼二孫子，三房和五房也算與眾不同。”

秦璋做了大半輩子的富貴閑人，雖并無實權，可多年來朋結友，不論朝堂還是京城門貴族，他都所知頗多，“他那二孫很是聰明，小小年紀就拜在前任吏部尚書蘇懷章門下，去歲中舉也說明他的確厲害。”

“他們三房是唯一的庶出，見自己不得竇卿喜，便早早做自己的生意，竇氏的產業都是茶葉與綢，他們卻做起了不大相干的酒樓，還不到十年，便小有名，東市的樂樓便是他們的，聽說如今還是東家當家，頗為厲害——”

“至于五房那位，我還認得，他在白云觀修行十多年了，比我略小幾歲，是個特立獨行之人，不娶妻不生子，一心清修道，我看著便覺慚愧，我可沒那份兒心志。”

秦纓遲疑道：“一心清修道，應當沒有壞心吧？”

秦璋輕嘶一聲，“這說不好，青羊觀不是就出過臟污事嗎？兒你心思還是太過簡單，人心難測，只看表面不。”

秦纓忙連聲應是，如今雖說竇氏的案子，但秦纓還記掛著尚未定案的傅靈幾個，道出狀，秦璋道：“的確，那兩個婢發配兩千五百里，死者份也不低，判也會判去西邊北邊最為苦寒之地，眼下已秋，等到定案后，深秋出發離京，路上只怕活不出今冬。”

秦纓遲疑道：“若是兒出面，可能讓們判去南邊？”

秦璋失笑，“這等事父親找人去代一聲便可，哪里用得著你去說？”

這世道階層分明，份低賤者，連罪責也要更重一等，秦纓甚至能想到，押送們離京的路上，差仆役也不會對們有毫憐惜，屆時凜冬苦寒，兩個弱子哪能活得下去？秦纓無力改變世道與律法，只能用這等力所能及的法子救一救那兩個婢的命。

有秦璋幫忙再好不過，秦纓心底頗為懷，看著秦璋的目愈發溫，秦璋笑道：“好孩子，你有悲憫之心，爹爹自然幫你，也算爹爹行善積德了。”

秦璋這時又道：“你說崔慕之刑部，我倒也沒有想到，不過忠遠伯府的事是掩不住的，如今坊間已開始流傳，對他們長清侯府的聲名也多有折損，此前崔氏勢大，忠遠伯府也跟著沾，底下下人行事都多有猖狂，這次出了這等聳人聽聞的丑事，陛下或許因此事起了心思，不令他們再軍權。”

秦纓心底沉甸甸的，朝野中明爭暗斗，帝王之心更是難測，一件事變了，便會牽扯出多方因緣，以至崔慕之改變了本該有的選擇，而當夜救陸嘉，便是那蝴蝶振翅，最終牽一發而全，只是，崔慕之的命運變了，那陸嘉呢？

回到清梧院之時，秦纓便親手寫起了拜帖，又吩咐白鴛道：“明日早間送去陸氏，晚上戌時初刻，我與陸姑娘在東市的花神廟相見。”

白鴛微訝，“縣主去花神廟做什麼？”

秦纓微微一笑，“去見人。”

……

一夜好眠，第二日一早，秦纓陪著秦璋用了早膳，乘著馬車趕往竇氏，剛到府門外，便見龍翊衛已至，還有京畿衙門的衙差守在外頭。

進門，翊衛見來，立刻道：“縣主，大人正在二夫人那里，今日神好了許多，能問話了，小人帶您過去。”

秦纓應好，跟著翊衛往西北方向去，二房的院子在西北角上，距離含閣和竇啟的主院都不算遠，一行人沿著昨日走過的廊道一路往北，剛走到半路，卻見幾個拿著柴刀的仆從往含閣的方向走。

翊衛解釋道：“竇老爺要讓下人砍了被燒毀的竹林。”

此前去含閣之時，便見含閣外還未整飭，如今要將燒至一半的竹林砍了，也是尋常，秦纓“嗯”了一聲，一路跟著到了二房的院閣。

謝堅和謝詠守在門口，見秦纓來了，立刻進門通稟，沒多時，謝堅請秦纓進門。

屋子里的布置秀雅，但與似錦堂的富麗華貴相比，顯得頗為清雋樸素，秦纓跟著侍婢走去暖閣，還未進門，先聞到一子藥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