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纓這時轉看向庭院之外，“我找到的時候，已經被打的半死不活，就關在樂樓后院柴房之中，是親口說你以樂伶之名豢養年輕子，暗地里卻并非令們為客人奏樂，而是令們若青樓館中的風塵子那般以侍人——”

眾人只看到秦纓和岳靈修，卻并未看到一直跟在秦纓邊的白鴛和沈珞，直到此時，庭院外更為昏暗的府中廊道上，白鴛扶著一個面頰青腫的紫衫子慢慢走了過來，鬢發散，眼角烏青，被白鴛扶著的手腕也出大片傷痕。

雖是傷痕累累，但眾人仍能看出姿容秀，并非尋常下人可比，腳步蹣跚，眼底閃著忌怯，卻走得十分堅定，沈珞跟在二人后護著，生怕這姑娘哪刻倒下。

竇曄也看到了紅袖，他眼底閃過厲，目刀子一般落在紅袖上，紅袖被他一盯，當下便頓住了腳步，但這時秦纓上前來從另一側扶住了。

“你不要怕，有我在此，誰也不能傷你，這里有金吾衛的欽察使，有京畿衙門的府尹大人，還有刑部的侍郎大人，他們都聽你說話，你有何冤屈，盡管告訴他們。”

紅袖一眨眼淚珠便落了下來，怯怯地看向門口，只見著一片錦華服，他們各個目沉郁，除了謝星闌面，一時分不清誰才是能為做主的青天老爺，又往秦纓邊了，“小子名紅袖，從前在城南的雜戲班子里學藝，半年以前，樂樓的東家去我們雜戲班子里挑樂伶，選來選去挑中了我。”

“一到樂樓，東家便給我極好的吃穿，也的確令我奏了幾個月南曲兒，可半月前，看管我們的趙管事忽然派了樓里綠玉姐姐來找我說話，說樓里不會留那般多樂伶，做樂伶也并無前程，若我愿意替東家做事，往后半輩子皆食無憂，我念著東家伯樂之恩，自然愿意投桃報李，當時便應了，可我沒想到……”

紅袖淚珠如雨而下：“可我沒想到東家令我去做的，竟是以樂伶之去陪那些達貴人，他們都是有錢有勢之人，都是我沒見過的大人，而在我之前進樓里的姐姐，都早已開始陪客，我……我是學藝的，是清白之，我便是要報恩，也不想用這樣的法子，但我后悔已經來不及了。”

“三日之前令我陪一位姓錢的老爺，我裝病逃了，管事的來警告，說再有下一次必定要給我個教訓，昨日又令我陪一位姓富的老爺，我再也躲不過去，只好到了客人房中，我僥幸地想或許不是我想的那樣，但尚未開始奏樂，那富老爺便撲了過來，還扯壞了我的子，我嚇壞了，掙扎著跑出來……”

“樓里的護衛發現不對，立刻來捉我，我慌不擇路，只想逃出去，可剛跑到后門，便被抓了住，他們不由分說手，我以為我要被當街打死，縣主出現了。”

“當時我不知縣主和那位大人的份，又怕他們的手段，自不敢說出他們罪過，他們對縣主和大人說不會再打我，可剛關了后院門，他們便將我拖到了柴房之中下手更狠，今日若縣主未來，我只以為我要死在那里。”

紅袖說的可憐，白鴛都聽紅了眼，噎兩聲，紅袖一邊抹眼淚一邊道：“二公子是在一個月之前知道酒樓里的樂伶以侍人的，當時我還不知，有一日二公子去找東家，二人在房中大吵一架，我只聽見‘有違祖訓’‘請祖父做主’等話，那時我不懂，聽到了也只敢當做不知，直到要令我陪客，我才明白二公子那日在氣什麼。”

似錦堂門口，竇文運看著竇文彬父子，忍不住問道：“三弟，曄兒，說的可是真的？你們好糊涂啊，竇氏早有祖訓，我們絕不做下九流的生意，你們好好的酒樓，為何偏要做這些？做也就罷了，竟然因為此事去殺了煜兒？”

竇曄面龐郁卻鎮靜，竇文彬卻滿臉急，他看向竇曄：“曄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那些樂伶果真是你安排去陪客的？”

竇文耀一聽這話嗤笑道：“三哥，你難道要說這一切你都不知？”

竇文彬牙關咬，三夫人蔣氏和兒竇桐也白了臉，蔣氏求救一般看向竇啟，“父親，夫君和曄兒絕不會做這等事，一定是酒樓里的管事想用這下三濫的法子招攬客人，父親，您一定要救救他們，曄兒也不可能去害煜兒——”

竇啟看也不看蔣氏，只盯著竇曄，“竇曄，你告訴祖父，你有沒有謀害煜兒？那枚箭頭，是不是你箭放火留下的？”

竇曄是習武之人，制著他的翊衛半分不敢大意，他們用足力道，令竇曄不得不傾了子，竇曄這時抬眸看竇啟，“祖父不信我嗎？二哥子寬仁，待我那般好，就算酒樓里出了這些事被他知道，我又何至于去殺了他？”

有紅袖的證詞，竇曄難以抵賴，但殺人之罪，他無論如何都難認下，竇啟驚疑不定地著他，這時，謝星闌看向竇啟道：“竇卿，十三四年前，你讓前任吏部尚書蘇懷章收竇家的子孫為學生之時，他最先看中的人可是竇曄？”

竇啟微愣，“不，當然不是，他一開始看中的便是煜兒——”

謝星闌瞇眸，“到了此刻，竇卿竟也要撒謊？我已經專門去見過蘇懷章，蘇懷章雖忘記是哪位公子，可他記得清楚，當時那人和竇煜量相差無幾，如此，多半是年歲相近之人，大公子竇爍比竇煜年長三歲，竇曄和竇煥卻至于他差了一歲，竇煥的秉，看著也不像是好學之人，那便只有竇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