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纓點頭,王赟便走到了東面靠墻的桌案邊,那桌案上放著筆墨文冊,王赟打開一頁,在其上寫起來,秦纓走到他旁邊去,只見王赟一筆一劃寫得十分認真,可字形卻寫得歪歪扭扭,很是艱難,這時,秦纓的目不由自主落到了那翻著的前一頁上。
前一頁上的字,寫的十分工整遒勁,正記著宣平郡王府將李芳蕤的接走之事,秦纓狐疑道:“那是袁守誠記的?”
王赟點頭,又慚愧地道:“袁大哥的字寫得十分好看,若是他在,這些記錄的活兒都是他來做,讓縣主見笑了。”
秦纓便問:“他的字倒是寫的好,他是讀書人?為何來義莊做差役?”
王赟面上有些茫然,“這個小人便不知道了,袁大哥來衙門六七年了吧,當年一開始是做衙差的,可后來犯了差錯,便被貶到了義莊來,已經快五年了,我們這地方,要麼是犯了錯的,要麼便是小人這般沒半點家底,勉強掙個衙門差役之活兒的,這活兒雖是辛苦,但好歹每個月有點俸祿,也比去做苦力強,萬一干得勤懇,說不定還能去衙門正經當差。”
說著話,他寫完了秦纓帶走證之事,又將筆給秦纓,秦纓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寫完之后,越看袁守誠的字越覺得漂亮,便忍不住翻開起此前的記錄來,王赟說的不錯,大部分都是袁守誠記得,而這時,看到了二十三那日的記錄。
問:“當日那尸被領走之時,是你在當值?”
王赟頷首,“是,沒案子沒差事的時候,小人和袁大哥若遇到了自己家中有事,便是一人當一天的職,此前那尸被送來之時,竇家的案子才剛結束,小人和袁大哥都在,第二日袁大哥說家中有事,小人便讓他先歇著了。”
秦纓念出聲來,“白河鎮肖鶯兒,肖正強。”
王赟應是,“不錯,死者肖鶯兒,肖正強是祖父,當日也是拉著牛車來的,這老夫妻說是已經在城外問到了孫之死,因此直接找到了義莊來,說是他們孫有羊角風,很有可能是半路發病死了,他們是一戶員外家的佃農,這姑娘當時是去佃農家里做活的,結果一走便是五日……”
秦纓眼底閃過一疑,將文冊放下后,神容便有些沉凝,又問道:“袁守誠家住何?”
王赟道:“這個小人不知確切地址,只知道他住在城西樂安坊,袁大哥這人是個實誠人,但是對人并不親善,從未要小人去他家里過,不知道是不是當年被貶來此令他大變了。”
秦纓點頭,“無事,我隨意問問。”
秦纓與王赟告辭,帶著兩件紅上了馬車,又吩咐沈珞道:“去京畿衙門。”
馬車轔轔而時,白鴛看著那桑皮紙包,神變得更是古怪,掩著口鼻道:“縣主拿人家干凈的裳也罷了,如今怎麼還拿走了尸上的?您聞到了嗎,這味兒也太大了,待會兒咱們馬車里也要飛來蒼蠅了。”
秦纓自然聞到了,但道:“有一念,我得帶著這證與謝欽使說,不知道他今日是不是在京畿衙門——”
白鴛一聽此言,也只得忍住,這時掀著簾絡,整個人都面朝馬車之外吸氣吐氣。
去京畿衙門的一路對車二人都是煎熬,等馬車在衙門之前停下,白鴛和秦纓立刻跳下了來,但進了衙門,秦纓卻未看見任何一個翊衛,心底微沉,先去見周顯辰,周顯辰正在忙別的差事,聽來了,很快迎了出來。
秦纓開口便問:“今日謝欽使沒來衙門?”
周顯辰道:“今日還未見謝欽使,縣主可是問案子的事?”
秦纓蹙眉,心道謝星闌既然要查李芳蕤的下落,是多半會來衙門與衙門差役聯合行事的,可他今日竟然連面也未,難不人在金吾衛衙門?
秦纓略一猶豫,不聲道:“想問問進展。”
看著周顯辰,秦纓不知為何并不完全信任他,開口之時,便掩下了來此的目的,又轉而問道:“趙捕頭昨日可查出什麼了?”
周顯辰道:“趙鐮我也沒見著,今日我先宮面圣,來衙門之時已經接近午時,聽底下人說趙鐮也沒出現,多半是帶人去城南搜證了,昨天晚上崔大人來了衙門,趙鐮回稟之時,說還沒找到那青布馬車和老馬,崔大人和我的意思,都是今日繼續追查,因此昨夜便安排好了人手,這會兒衙門差役出去了大半。”
秦纓微微點頭,忽而道:“周大人了解義莊的袁守誠嗎?”
周顯辰疑道:“袁守誠?他是在我來之前便去義莊做看守了,聽說本來是衙差,縣主怎麼問起了此人?”
秦纓道:“今日見他字寫得十分漂亮,便想問問。”
周顯辰聞言笑道,“不錯,他字寫得好看,不過趙鐮說,他此前犯過一個極大的過錯,好像是弄丟了什麼卷宗,當時的郭捕頭十分氣憤,便將他趕去了義莊,這幾年袁守誠大抵有些不忿,常常沒個好臉,卻也沒提過要回衙門的事。”
秦纓微微頷首,見周顯辰自有忙碌之事,衙門里也有衙差在,便立刻提出告辭,待回到了馬車上,秦纓看著那兩件紅面沉如水。
沈珞在外道:“縣主,可是要去金吾衛衙門?”
秦纓掀簾看了一眼外頭天,見日頭尚且掛在中天,便面一定道:“不,不去金吾衛,我們出城,去城外白河鎮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