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堂中的悲哭震耳,眾人在旁瞧著,也都出不忍,王赟站在門口,也沒想到袁守誠先被捉拿,趙鐮又死了,只覺京畿衙門到了多事之秋,心底發慌。
胡氏哭了兩盞茶的功夫,侍婢在旁勸,周顯辰也去勸,又勸了半晌,才令止了哭,但突聞噩耗,三魂去了七魄,被扶出前堂時,問什麼都怔然答不上來。
直等到最后一夕沒天際時,胡氏才徹底接了現實,哭著道:“我家老爺初一下午回來的,在家里用了晚膳之后,便又出了趟門,說近來差事極多,他有事要辦,公差上的事我從來不過問的,自然不管他去何。”
“當天晚上他沒回來,我也沒當回事,直等到昨天一天不見人影,我才有些惱了,怕……怕他去那些風月之地,今日這大半天不見人,我便想著,若晚上再不見人,便要來衙門找他,鬧他個沒臉,卻沒想到……”
胡氏哭得慘淡,在這昏暗的義莊之中顯得有些森駭人,又往后堂的方向看了一眼,剛下去的淚意又涌了上來,“他還說要給我添新的頭面首飾,還說要給我買更大的宅子,還說要給峘兒請最好的夫子,可如今他卻躺在這里。”
謝星闌這時問道:“你仔細想想,他這幾日可有何異常?你雖沒過問他去何,但他出門之前可曾令人送過信或拜帖?”
胡氏一臉茫然,搖頭道:“沒有啊,沒送過,他這幾日沒什麼不快之,相反心還很是不錯,本來這兩年家里有些了,我與他也有些不快,但這幾日他十分大方,還說要給我添首飾,我已經半年沒有新首飾了……”
謝星闌和秦纓目微凜,謝星闌道:“他哪日說要給你添首飾?”
胡氏略作回憶道:“就是在前幾日,應該是二十九,沒錯,就是二十九那天晚上回去之后說的……”
謝星闌和秦纓不由互視一眼,二十九日,正是崔慕之和岳靈修找來驗尸,結果趙慶當著趙鐮的面,道出紅尸的死法與十年前舊案一模一樣的那天。
第53章 懷疑
“那天晚上他回去的很晚, 說是在衙門找了個什麼卷宗,找了半晚上,我以為有什麼要的案子, 但他面上神卻十分輕松,待我侍候他歇下時, 他看到了我妝奩旁的簪子,見其中一支被我磕出了一道印痕,便說過兩日為我換新。”
胡氏想到趙鐮對的好, 又忍不住掉淚,“當年我嫁給他的時候, 他還沒做捕頭, 但他叔叔生意做得好, 不缺金銀, 他也十分誠心,郭捕頭又說等他將來遷去別,這捕頭之位一定是趙鐮的, 如此我父親才同意了,后來他也的確做了捕頭,可我那時才發現, 那家宅看著雖好, 里頭卻是坐吃山空的。”
“我們婚之時,他叔叔給了一筆銀錢, 這些年除了他的俸祿,全靠那筆銀錢過活, 到了這兩年, 那銀子用的差不多了,我們手頭便的, 今年過年之后,還遣散了幾個廚娘小廝,沒辦法,實在是請不起那麼多人了。”
胡氏的父親乃巡防營都尉,雖是武館,品階卻不高,他的兒嫁不進高厚祿之家,而趙鐮雖只是個小小衙差,但尚有前途,亦家底厚實不缺金銀,這才令胡氏嫁來,但趙鐮家中,卻遠沒有面上看著那般好。
胡氏抹著眼淚道:“他父親早亡,有個母親在老家,那老虔婆來過京城半年,卻全不懂禮數,就是個鄉野潑婦,不僅我不高興,便是趙鐮自己都覺得丟臉,最終還是送回老家了,請了人照看,他那個叔叔人家有親兒子,與他來往也不算多,我本以為就算做不誥命,也至食無憂,可沒想到銀錢都不夠花……”
見胡氏越說越抱怨,謝星闌肅聲道:“他那天晚上還說了什麼?”
胡氏心知扯遠了,便也收斂了三分,定聲道:“他說換新,我自然要問哪來的銀錢,他笑著令我不必擔心,說過幾日他叔叔說不定要給他一筆銀錢,又說什麼這幾年做捕頭,也是幫了他叔叔忙的,他叔叔若不是狼心狗肺之人,便該知道厲害。”
“我便說,這個叔叔也就逢年過節與家里有些來往,平日里也不如何熱絡,若真要要銀子,我們平日里便該多走走,他便說來往多了反而引人注意,到時要幫忙,人家一眼看出來,反倒給他惹麻煩——”
謝星闌問:“他叔叔什麼?家在何?”
胡氏忙道:“趙碩明,在城西仁化坊瓦兒巷,是做綢緞生意的……”
周顯辰這時問:“二十九那天說要給你換首飾,那三十那天呢?”
胡氏想了想,“說是換首飾,但是他這幾日忙得很,我也不急幾日功夫,三十那日,因瞧見園子里的桂花開了,他便想到了珍味樓的桂花,十分大方的讓小廝去買了一壇回來,他知道我和孩子都喜歡吃,但因實在是貴,此前年節上才去買,我見他如此大方,自然覺得萬事順遂,怎麼也沒想到,這才三日功夫,他便死了……”
說到此,胡氏又想起一事,“對了,初一那天晚上,他說衙門有公差,但臨走之時,卻換了一件干凈的袍衫,就是他上穿的那件,那件沒穿過兩次,還是簇新,我還想著,此番差事,是不是有什麼大在,因此他才要注意儀表。”
周顯辰看向謝星闌,謝星闌道:“他平日里可曾與誰有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