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謝星闌，本就惶恐的武衛更覺畏怕，立刻掙扎著跪在地上，“大人！屬下知錯了，屬下糊涂，屬下有罪，請大人恕罪——”

謝詠道：“此人名范彪，被我們抓到個現形。”

謝星闌坐去刑案之后，“說。”

名范彪的武衛面上冷汗如雨而下，聲道：“屬下家里與盧國公府的大管家能攀扯上幾分親緣，屬下最近手頭，那大管家來找屬下，說讓屬下給牢中犯人帶兩句話，屬下想著也不是什麼大事，便與牢中值守的兄弟換了班，屬下當真未想到會壞事。”

范彪的懇求夾雜著哭腔，看起來當真怕了，謝星闌寒聲問：“何時找你？讓你帶何話？”

“午后，是午后來找的，許了屬下十兩銀子，他讓屬下告訴盧文濤，說讓他安心代，他外面的妻兒老小國公府會幫著照料，還令他為了國公府的名聲著想，莫要拖延太久，屬下想著，這話也是尋常，何況十兩銀子不多但也不，屬下便掙了這份錢。”

謝星闌目懸在范彪頭頂，“帶下去。”

謝詠擺了擺手，范彪立刻被拖了出去，謝星闌又問：“盧文濤如何？”

謝詠沉聲道：“他倒是平靜。”

謝星闌微微狹眸，“他只怕早有所料，將人帶過來。”

盧文濤昨夜求死未，又被關了一日地牢，此刻形容狼狽頹敗，那雙素來沉穩的眼瞳空無，行尸走一般被押了進來。

待他在刑椅上坐定，謝星闌才開口，“如何？是否打算招認罪行，為盧旭替罪？依我看盧炴的意思不僅要你替罪，還要你畏罪自戕，如此才能徹底保住國公府的名聲。”

盧文濤垂著腦袋，目寂滅無聲地落在地磚上，謝星闌這時道：“給你帶話的武衛名范彪，盧文強是午后找到他的，不過我這里，卻有一份下午酉時寫的信，等你看了之后，再決定是替罪自戕，還是老實代。”

謝星闌從袖中拿出封信，謝堅上前接過，徑直遞給了盧文濤，盧文濤定定坐著，卻并未立刻去接，只等謝堅拿信的手懸了半晌，盧文濤才敷衍地接過，他一臉漠然地將信紙打開，但剛瞥見前幾個字，他的神立刻變了。

他坐直子，焦急卻又小心翼翼地將整頁紙打開，才看了兩行，他晦暗無的眼瞳亮了起來，他一字一字地看下去，眼眶不微紅，看完一遍，他像是不舍，又從頭至尾看了一遍，漸漸地，幾分不甘從他眉眼間流出來。

“你夫人將你一雙兒教養的很好，尤其你的長子，年紀不大，字寫得極是漂亮，你夫人告訴他，你又有差事要出遠門，于是他給你寫了這封家書，最后幾字是你兒所寫，今歲剛剛開蒙，會寫的不多，但父親二字卻是早早學會。”

“你在府中時日不多，但你夫人常說你的好話，他們便以為，自己有個良善穩重，忙著大好前程的父親，但他們終有一日會長大，最終也會知曉你到底是怎樣的人，若你將全部罪過背了，又至他們于何地？”

盧文濤握著信的手開始發抖，牙關亦咬得咯咯作響，謝星闌目凌然地盯著，“從昨日開始，我已派人守在你府中，以保們周全，在案子未定之前，此安排不會變，但你真能相信你替了罪，國公府便會將們照顧的極好嗎？”

謝星闌狹眸，“你應該記得當年金文延妻子兒如今是何下場吧？”

盧文濤眼皮一跳，看一眼謝星闌，再看一眼手中信，腦海中似在天人戰，“可……可那是國公府，只要國公爺想對們下手，金吾衛又能護們幾時？”

謝星闌語聲微寒，“那也得看盧炴有沒有機會對們下手，你保住盧氏榮華，他便是永遠高高在上的威脅，但如果盧氏倒臺，那就大不一樣。”

謝星闌話音落下，牢室外有人影一閃，他抬眸看出去，正對上一雙黑白分明的秀眸，那眸子清冽靈，像一汪活泉滌人心，正是秦纓來了。

目一既分，謝星闌又看向盧文濤，便見盧文濤啞聲問道：“真的能倒臺嗎？盧氏是百年世族，郡王府的小姐只是了傷，而死的不過是個捕頭，就算……有十年前之事，也不過是三條庶民之命，真能讓盧氏倒臺？”

這是盧文濤最大的顧忌，盧國公府縱然沒落，卻仍像一座不可撼的山岳，四條庶民的命又算得了什麼？

謝星闌活了兩輩子，最知道這世道人命真有貴賤之分，莫說是庶民，便是達貴族間亦存云泥之別，若是從前，他也要似盧文濤一般滿腹疑慮，瞻前顧后，但他尤記得羅槿兒母親悲哭的絕，康素琴老父親眼底的祈求，還有袁守誠，此刻的他，就關在十來丈外的牢房之中，而這木門之外，還有一雙殷切的眸子注視著他。

謝星闌沉聲道：“花無百日紅，何況四條人命，陛下再看重世家，也得講‘公道’二字，只要人證證足以論罪，便是國公府亦能令其伏誅。”

盧文濤定定地看著謝星闌，仿佛在咂他此言份量，謝星闌不閃不避地與他對視，須臾之后，盧文濤牙關一咬，“好，我說……”

木門之傳來低低的話語聲，門外的秦纓和謝詠等人皆是眸大亮，折騰了兩日，盧文濤終于松口，而他，將是指證舊案真兇最關鍵的證人。

秦纓靜靜佇立在門外，徐徐話語聲落耳中，雖早有所料，可眉眼間還是迅速地浮起了震怒與悲憫，足足小半個時辰之后，謝星闌站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