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元帝眼底閃過暗,連他這個當朝天子都未說親自審問重臣,鄭氏這個太后卻敢如此要求,但他轉念一想,沉聲道:“也罷,此案的確已令朝野震,朕亦有親自審問之意,母后既不怕累,那便將罪人提宮中,朕與母后親自監察。”
貞元帝轉看向謝星闌,“速速將罪臣提軍衙,讓朕與太后看看你如何讓他們認罪。”
金吾衛衙門并未在宮之,而此案雖重,也沒有在殿審問的道理,按照慣例,軍衙正有拷問之所。
這變故來的突然,謝星闌和崔慕之二人皆是意外,但皇令已下,謝星闌只得立刻應是,一旁崔慕之和周顯辰對視了一眼,皆明白今日便是盧氏生死定論之時。
見謝星闌奉命而去,貞元帝道:“朕明白母后是害怕龍翊衛冤枉了盧炴,但母后放心,昨夜盧炴被捕,今日已有不人來彈劾龍翊衛,文武百看著,他們不敢行差踏錯。”
鄭太后拂了拂袖口深紫的羽繡紋,淡笑道:“是嗎?哀家只是擔心,這位小謝公子學了他養父的行事作風,哀家還記得謝正則當年手段狠厲,出過好幾樁屈打招之事,后來他得了疾病暴亡,哀家總覺得是他惡事做的太多。”
貞元帝干干牽,“還請母后與朕移駕。”
鄭太后和貞元帝的對話暗藏玄機,便是秦纓也聽得心中忐忑,一旁的崔慕之和周顯辰就更不敢出聲,直等到二人起駕,三人才松了口氣同往軍司衙去。
崔慕之今晨才知盧炴和盧月凝被捕,在聽聞謝星闌并無圣旨后,他很是心驚,龍翊衛乃天子直掌,權勢非尋常衙門可比,但將盧炴這等公爵之尊下獄,卻并不能自作主張,謝星闌無圣旨抓人,簡直是妄自尊大目無王法。
他立刻攜了周顯辰宮,卻不想謝星闌終究謹慎,在貞元帝心生芥之前,主宮面圣,還有理有據尋不出錯,但他沒料到秦纓也在宮中。
軍衙門在皇宮西南,鄭太后和貞元帝駕臨,自驚得滿衙出,不多時,二人去往后堂落座。
龍翊衛此前查辦了多起大案,貞元帝親自審問重臣也不是第一次,但與太后同時出面卻是頭一遭,駕在衙門等了兩炷香的功夫,盧氏一家以及幾位仆從人證,全部被謝星闌帶到了軍衙門。
隔著一道鏤空的屏風,幾道狼狽的影映了眾人眼簾。
盧炴被關了半夜,此刻發髻松散,胡茬滿布,眼下更有幾分青黑,在他邊是傷勢未愈的盧旭,盧旭勉強行走,他面無,干裂,幾發垂在他瘦削的臉頰旁,見好端端的被帶了宮,他本來毫無畏懼的面上出現了幾分惶恐。
一同出現的還有盧月凝,這十幾年坎坷凄慘,卻未吃過坐牢的苦頭,此刻跪在衙前,神容頹唐屈辱,紅腫的眼眶又浮起了淚意,當看到屏風之后走出崔慕之和周顯辰之時,盧月凝眼瞳生亮,當著一眾差役便出了聲。
“慕之哥哥——”
因是眷,翊衛并未給上刑,猝然站起,還想往堂去,直引得翊衛刀將攔了住,崔慕之于心不忍,安道:“今日只是尋常堂審,你不必害怕,稍后問什麼你答什麼便是,無人敢冤枉你。”
盧月凝淚盈于睫,言又止一瞬,像為了聽崔慕之的話似的,又重新跪了下來。
謝星闌往屏風上掃了一眼,轉喝道:“帶犯人盧文濤!”
仆從們跪在最后,謝星闌話音落下,盧文濤被翊衛帶進了堂中,他帶著鐐銬下跪,開口道:“小人盧文濤,拜見大人——”
謝星闌直正題,“先從趙鐮的案子說起,將你知道的盡數道來,此是宮,你的每一句證言都會傳到陛下耳中,若有一句作假,便是欺君之罪。”
盧文濤瑟瑟應是,堂外的盧炴看著這一幕,卻有些不真切之,他不敢相信這樣快便被送宮審,看著那扇寬大屏風,旁人雖不知這代表什麼,但浸朝堂幾十年的他卻十分清楚,他心驚膽戰地想,屏風之后是大太監黃萬福,還是宣政殿那位?
冷汗如雨而下,盧旭看了一眼頭頂黑云團積的天穹,在心底咒罵楊氏無能,他又死死地盯著盧文濤的背脊,祈求盧文濤會顧念一主仆之,但很快,盧文濤低沉的話語像催命符一般響了起來。
“趙捕頭是初一那天晚上到的芙蓉巷,他又是為了討要銀錢來的,這一次他討要的數額巨大,這些年二老爺手上的銀錢不多,哪里經得起這般敲詐,于是二老爺了殺心,我們的宅子距離玉關河不遠,趙鐮喝醉了酒,跌玉關河淹死,一切都順理章……”
“……將他溺死之后,是我背著他的尸和二老爺一起去拋尸,當時二老爺的鸚鵡紅鸞就在屋,那半枚玉珠,便是紅鸞在那時吞下,等我們回來之后,只將酒菜和水缸周圍稍加善后,在四更天時回了柳兒巷的宅子……”
盧文濤言辭清晰,每說一句,外面盧炴二人的面便要慘白一分,盧旭聽到殺人細節之時忍不住起狡辯喝罵,卻被翊衛毫不留地按在了原地。
明堂之,謝星闌又問:“你說趙鐮又一次來敲詐,那他是為了何事來敲詐?”
知道盧炴和盧旭正看著自己,盧文濤深吸口氣,啞聲道:“這一切,都要從十年前二老爺殺第一個姑娘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