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璋這才滿意,又道:“圍獵雖是有趣,卻也頗為危險,爹爹寧愿你在旁看著。”
秦纓應好,又將彤華放錦盒,蓋上盒蓋之時,眼底頗有幾分憾。
……
同一時刻的將軍府中,謝詠面作難地回了西院書房,謝星闌正在書案之后看秦纓寫的那本文冊,此時抬眸道:“怎麼?”
謝詠輕聲道:“夫人把昨日咱們送去的賞賜都送回來了。”
謝堅在旁擰眉道:“公子這些年都與不睦,對您也從未有過好臉,從正月開始,您已經退讓數次了,但夫人都不領,咱們不如還是向以前那樣與井水不犯河水吧?”
謝星闌若有所思,“平那邊如何?”
謝詠道:“問了跟去的隨從,說藍老爺有驚無險,緩過來了。”
謝星闌點了點頭,“那便不必多管了。”
謝詠應是,謝堅便往謝星闌手中文冊看了一眼,忍不住道:“公子是打算自己看?雖說咱們辦差的時候都是自己上手,但仵作是賤役,您……”
謝星闌頭也不抬道:“真到用時,還管何貴賤?”
謝堅滿眸好奇,著脖子道:“其實小人只是好奇,縣主從哪會的這些奇門之?小人打探過,岳靈修的師父江仵作,是最近十多年京城之中資格最老,經驗最多的仵作,否則也不會在京畿衙門當差多年,但縣主卻能看出這樣的老前輩所授技藝有謬誤之地,這實在讓小人難以理解。”
謝星闌在文詞上逡巡的目微滯,但他很快道:“不必深究。”
謝堅抓了抓腦袋,“小人明白。”
謝星闌不再多說,只先略地翻看秦纓所寫,只見秦纓分門別類,先從尸死亡前后變化寫起,又分了創傷械斗、窒息、意外、猝死、中毒、病亡等篇章,前四類都寫了數十種形,唯獨中毒與病亡寫得十分簡略,正是要去找陸嘉求助之故。
謝星闌看的頭皮發麻,他難以想象,秦纓從何見過這般多死法,又如何知道不同死法的不同征象,他面上雖不許謝堅他們深究,自己心底的疑竇卻越來越深,本只是想翻看秦纓到底寫了什麼,可越往后看,卻不自看得細致起來。
比起械斗創傷,秦纓在窒息一類寫得格外繁復,其中縊死、勒死、扼死、捂死,皆屬窒息死,而哽死、男子作過死這等意外也屬此類,很快,謝星闌看到了溺死一節,秦纓不但在此寫了溺死的原理,更詳細寫了溺死的尸表與臟腑變化,而時節場地不同,溺亡的尸變化也差別極大,忽然,謝星闌的目落在了一行小字之上。
他眉頭微蹙,瞳底波明滅,又將目從文冊上移開,落在了書案前的青石地磚之上,他眉目沉凝,像陷了某種回憶之中,半晌都未彈。
謝堅見謝星闌眉眼間頗有驚疑之,忍不住問道:“怎麼了公子?”
謝星闌緩緩轉眸看向謝堅,四目相接的剎那,謝堅心底一寒,只見謝星闌瞳底若千尺寒潭,烏沉沉地懾人,謝堅囁喏道:“公子?”
謝星闌瞳孔微,再度低下頭去,待仔仔細細將那前后七八頁來回看了數遍,面才好轉了幾分,但他眉尖蹙,心境似有些焦灼,將后面猝死與意外死囫圇翻過后,徑直將文冊給了謝堅,“拿去謄抄一份,明日一早將簿冊送還給岳靈修。”
謝堅應是,謝星闌又吩咐謝詠,“都退下吧。”
二人領命而去,臨出門之前謝堅回頭,只見謝星闌正起去拿高柜之中的錦盒,謝堅收回目掩上門,輕聲對謝詠道:“縣主在這文冊中寫了如何驗溺死之尸,公子必定想到了先老爺夫人。”
謝詠嘆了口氣,“當年只有公子活了下來,他怎會忘呢。”
謝堅再度回頭,只看到了書房窗欞上昏黃的影,“那玉塤是老爺送給夫人的定信,當年老爺還在江州之時,我曾聽老爺對夫人吹過,但以后再也不會響起來了。”
……
秦纓一大早起梳洗更,臨出門之時,又看了一眼謝星闌送來的錦盒,嘆了口氣,終是兩手空空出了門。
時辰尚早,天穹蔚藍如釉,金烏在東邊破云而出,大片朝霞如繁花燦爛,秦纓上了馬車,直奔城南明德門,今日行獵來者眾多,皆約在明德門外匯集。
清晨的街上無人,沈珞駕車一路疾馳,到明德門外時巳時剛過,剛出門,秦纓便看到一道明艷奪目的影,正是在城外等候的李芳蕤,在后還站了兩位公子與一位小姐,秦纓定睛一看,竟皆是相識之人。
李芳蕤亦一眼認出臨川侯府的車架,連忙朝招手,“縣主——”
秦纓笑意一盛,等馬車停在路邊,便跳下來道:“你出來的倒早。”
李芳蕤笑:“今日我們做東,自然要來早。”說完此話,轉看向后,又喚道:“這是蕭侍郎家的大小姐馥蘭,這是兄長蕭公子,我表兄思清你見過的——”
站在李芳蕤后的,正是蕭家兄妹和永川伯世子柳思清,這三人秦纓皆認得,柳思清對秦纓點了點頭,蕭馥蘭上前行禮,唯獨蕭厚白神冷淡。
秦纓心底知道蕭厚白為何面難看,便只和蕭馥蘭說話,三位碧玉之齡的姑娘站在道旁十分引人注目,但有郡王府的武衛在旁披堅執銳的護衛,路上行人也不敢往們上多看,秦纓見只有蕭厚白和柳思清,便問道:“怎麼不見你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