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纓倒不知德妃還有這樣一段心思，難怪后來在貞元帝染疫病重時，不怕危險親自侍奉。能如此說，便是真心相勸，秦纓苦笑道：“娘娘有心了，但我如今心志已改，不可轉移，要讓娘娘失了。”

德妃愈發無奈起來，若是往日要覺秦纓不識抬舉，但如今，倒也不覺著惱，這時永寧喝完了藥，皺著一張小臉過來，德妃便也收了話頭，讓永寧來懷中。

秦纓道：“永寧公主近日不適？”

德妃憐地著永寧發髻，“還是那時弱癥，這些年來一直調養著，卻總不見好。”

秦纓疑道：“是何弱癥呢？太醫院的醫都沒法子？”

永寧睜著黑白分明的眸子著秦纓，德妃無奈道：“也說不明白，時有過一陣子神識錯，認不清人和，后來不說話，也弱，大夫們來看了，都不知從何下手。”

秦纓忙問：“可還有行為刻板，眼無神，不合群之狀？”

德妃頓了頓：“不合群是有，但若說多刻板，倒也沒有。”

如此秦纓便不明白了，若是自閉兒，當不止不合群。

此念剛起，便見永寧從德妃懷中掙，跑去一旁的矮榻上，拿了兩個藍皮影人偶過來，秦纓一見笑道：“公主想讓我陪你玩？”

永寧雙眸晶亮，又重重點頭，秦纓正要接過人偶，德妃嘆道：“一見云你便高興，但你才用了藥，午間是要淺眠片刻的，你忘記了？”

永寧雙眸迅速暗淡下去，卻又乖乖放回人偶，翠嬤嬤上前拉住永寧，“公主乖，我們去睡會兒，下次再與縣主玩？”

永寧縱然不舍，也只得跟著走出去，德妃這才道：“云，今日所言，全因我對你們一片憐之心，你不必放在心上，前次玥兒出事，也多虧你機敏相救。”

“翠珠——”

德妃輕喚一聲，翠珠捧著個錦盒走了過來，到秦纓跟前打開，便見里頭放著一套羊脂玉頭面，德妃道：“臨川侯府不缺這些，你母親當年也留下不好，但這套頭面，乃是當年陛下下旨令我宮時的賞賜，這些年，我幾乎沒有戴過，一晃也十七年了，與你年歲也相當，便當作我的謝禮，你莫要推辭。”

若是往常，秦纓必不會要，但若不收此，一來恩與糾扯不清，二來也不合宮廷規矩，想了想，站起來行禮，“那云便多謝娘娘賞賜。”

德妃莞爾，“如此我才安心了。”

秦纓既未聽勸告，那便多留無益，便道：“時辰不早，云不打擾娘娘午歇，這便告辭了。”

德妃欣然地看著，“翠珠，你去送縣主。”

……

出了長信宮殿門，秦纓才松了口氣。

白鴛輕聲問：“縣主，德妃娘娘請您宮都說了什麼？”

秦纓目沉沉道：“說了些家常話，謝我救了五殿下。”

白鴛“哦”了一聲，又掂了掂手里沉甸甸的錦盒，喜滋滋道：“翠珠說這是娘娘宮時賞賜的，那便是給德妃娘娘的聘禮一樣呢。”

秦纓頷首，“既真心想謝，那我收下也算兩清了。”

白鴛收斂面上喜，“奴婢知道，您也不想與他們多有干系，不過別的不說，您是喜歡永寧公主的，奴婢這點看得出。”

想到永寧，秦纓眉尖微蹙，“已七歲，若無弱疾，便正是最活潑好玩之時，如今卻整日拘在宮中，日日服藥，人憐惜。”

二人沿著宮道朝南行，本要出儀門，可還沒走多久，秦纓一抬眸看到東南方向走著兩道影，眼底一亮，疾步追上去，“三殿下——”

李琰與小太監四喜正從崇文館出來，二人懷抱書冊，邊走邊說著什麼，聽見喊聲，二人齊齊回頭，見是秦纓，李琰表頓時一變。

他將書冊全給四喜抱著，上來兩步道：“云縣主。”

秦纓目四掃，見周圍無人，便道：“前次的事，還未向三殿下道謝。”

李琰形瘦高，眉眼文質，是三位皇子中最不顯眼之人，再加上此前兩次窺探之行，秦纓本不喜他，卻未想他竟會幫。

然而李琰道：“前次是何事？”

他面沉定，眼底皆是不解，若非離得近，秦纓幾乎就要以為是弄錯了，牽了牽道：“此無人，三殿下不必掩飾，前日只有你看到我去了停云閣，找謝大人報信的，除了你別無他人——”

李琰角微抿，又一眼掃到了白鴛手中的錦盒，秦纓便解釋道：“我們從長信宮出來。”

李琰抬眸看向長信宮方向，“永寧今日在做什麼？”

秦纓有些訝異他會問李韻，便道：“早間堆了雪人，我去后，喝完了藥去歇下了。”

“喝藥，又在喝藥……”

李琰眼底浮起憐憫，“也是可憐。”

秦纓本就掛心李韻之病，聞言便問：“三殿下可知永寧公主到底患了何種弱疾？按理宮里的醫是最好的，怎會這麼多年都不見好？”

李琰斂下眸子，人辨不出緒。

他不為貞元帝看重，母妃亦不得寵，宮人都覺他庸碌無為，無人不忽視著他，但此刻秦纓站在他跟前，卻有種截然不同之，李琰頂著皇子份，卻極善于藏自己，這正是他聰明審慎之。

秦纓決定直言，“大概三個多月前，殿下曾在太醫院庫房外監視過我，殿下可能告訴我，這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