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萬福奉上清茶,貞元帝擺了擺手推開,又看向秦纓道:“云的擔心極有道理,只是眼下賑災無暇,時疫也并不好防范——”
秦纓道:“眼下時機尚早,只要防范得當,必不會重蹈州覆轍,可讓太醫院擬定防范要略送往西北,令兩州府先自行預防,至于京城,城還好,城外逃難來的災民不可輕忽,需得民間與府一同合力,為他們提供食藥,令他們安生過冬。”
貞元帝微微頷首,一旁崔慕之此時上前道:“陛下,臣有一策,城外神策軍西營前歲廢棄過一片院場,不如在那里重新設營,給逃難的災民庇護之所,他們之中多有青壯勞力,卻因難尋生計,被迫食不果腹,可從災民之中征召雜役與勞力修建大營,以工代賑,也免得聚眾生,至于防病防疫,可給京兆府、戶部與太醫院三衙商議對策。”
貞元帝略一沉,又問周顯辰,“災民所患之癥是否會染人?”
周顯辰遲疑道:“逃難來的災民路上寒凍,多有傷寒之癥,太多人患病,反倒看不出是否染人,下立刻派人仔細探查,以防生變。”
秦纓此時道:“陛下適才說起州,聽聞還有幾位老太醫親歷州時疫,不妨讓周大人多方查問防治之法,制定個萬全之策——”
貞元帝輕咳了兩聲,點頭道:“既如此,設災民營給慕之去辦,你在兵部,本也與駐軍打道,你去神策軍調派人手相助,無論多人逃難至此,都絕不可生民;至于賑災,便給京兆衙門與戶部,調撥多米糧你們定個章程,防疫之事周卿與擅長此道的太醫商議定策,至于坊間出多力,云,你多配合府,若有諫言,再令周卿上稟。”
崔慕之和周顯辰拱手領命,秦纓也連忙應下。
說完這些,貞元帝又看向鄭明躍與崔曜,“兩位卿也看到了,西北雪災吃,京城勢也頗為嚴峻,開年朕還打算削減災兩地之稅賦,如此,你們還要爭明歲軍備?”
崔曜肅容未語,鄭明躍卻沉痛道:“非是微臣令陛下為難,實是鎮西軍駐守西南,防南詔與西羌,并非駐于地的龍武軍可比。”
“尤其南詔表面順服,野心卻昭然若揭,他們死了個公主,又害了我們的將軍,人就算走了,也還有細作之疑未解,更有甚者,我們大周或有人與其勾結,戰可說是早晚之事,微臣這月余日日難免,一直在牽掛南疆軍……”
貞元帝頭痛地起了額角,鄭明躍微微一頓道:“除非,陛下能答應微臣昨日之請,只要邊疆安穩,微臣也不算辜負了父親當年戰死沙場之英靈。”
鄭明躍說的是老信國公鄭德,當年州之時,鄭德年過半百,仍為天下兵馬大元帥,后在追繳叛軍之時,中流矢,不治而亡,有他英烈在前,鄭氏一門外掌鎮西軍,掌右金吾衛,當年的朝堂上,文武百心服口服。
貞元帝沉默下來,又嘆道:“行了,你們三個先告退吧。”
鄭明躍雖未明說昨日之請是什麼,但秦纓已猜到,多半是與那猛火筒有關,既是絕,自然不是們能旁聽的,與周顯辰行禮告退,崔慕之也一并跟了出來。
剛出殿門,周顯辰長出一口氣,“如今陛下有了令,我這便去找戶部商議撥糧米之事,至于防治時疫,倒不知先去找哪位太醫才好——”
秦纓道:“此事不算迫,大人給我這閑人便是,近日我常與幾位太醫打道,也知道有幾位榮養的老太醫還在京城,待有了方略,我給大人定奪。”
周顯辰面松快起來,“縣主可真是……您若是男兒,說也是要封侯拜相的,此番讓您替我辛勞,實在是讓我汗——”
秦纓直言不敢當,這時周顯辰又看向崔慕之,“世子如今在兵部,正好辦這差事,你有所不知,這幾日城城外鬧出多起事端,再這麼下去,遲早要生民變,因此這以工代賑的法子再好不過,可算解了我燃眉之急。”
崔慕之道:“都是為陛下分憂。”
他應著周顯辰所言,視線卻在秦纓上停留,等出了宮門,周顯辰往戶部衙門去,崔慕之快步跟上秦纓,“你要從何查起?”
見秦纓并未立刻答話,他又道:“當年去過州的太醫大都已經辭,如今還在太醫院的已經不多了,可要我幫你查明其他老太醫家宅在何?”
秦纓停步,轉道:“崔大人,設營比防范時疫更急,陛下既有令,你辦好自己的差事便可,多謝你的好意,但我如何查探你實在不必費心。”
秦纓說完,又往馬車邊走,但還未走出兩步,崔慕之沉聲道:“是不是換了其他人,你便愿意他幫你?”
他話里有話,秦纓復又轉——
崔慕之臉黑黢黢的,他上前道:“你如今,真就只信任那一人嗎?”
秦纓眉頭擰了起來,崔慕之到前站定,涼涼道:“那你可知他有怎樣的手段?怎樣的城府?你可知他養父是怎樣的人?被那樣的惡之徒教誨長大,你以為他與你抓幾個兇手,便是懷瑾握瑜之人?”
秦纓先是詫異,繼而生出惱意來,“我信任誰,實在與崔大人無關——”
擰著眉,擲地有聲道:“但我還是要同你講清楚,這世上,還真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你,還有其他如你一般的世家貴胄,論手段、城府,他有的,你們也未分毫,他養父再十惡不赦,在權名尊榮跟前,他也分得清是非曲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