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慕之臉越沉,秦纓眼底則浮起了幾分輕嘲,“你不是激我救了你,救了五殿下嗎?那你應該知道,阿月的案子,是我與他一同查辦,縱與你有舊怨,他也未在你陷囹圄之時落井下石,當夜案發現場混不堪,他要做手腳將你之罪釘死,那我本無從翻案,但他自始至終未有毫懈怠,這便是你說的手段與城府?”
說至此,想到他竟提“養父教誨”之言,言辭更是誅心,“事才過了月余,若說誰最沒資格指摘他,那頭一個便是你,可你在做什麼?”
崔慕之眼瞳輕起來,他們誰也未提謝星闌,可話語中,卻字字皆是謝星闌,這幾句不留面的質問,更令他臉青白加,他牙關咬,聲音都啞了下來,“是他奉陛下之令查辦,我何曾求他相助?”
秦纓收斂容,淡笑了一下,“但他到底幫到了,被自己嗤之以鼻之人幫過,覺得屈辱?那重來一次,你是愿意被我們翻案,還是寧愿擔著罪名到死呢?”
崔慕之僵在原地,“秦纓,你非要如此——”
秦纓默了默,語氣懇切了半分,目仍是雪亮,“不是我想挾恩人,我和他本也不是專為了救你與五殿下,但世間萬事,該有道理可講,倘若、倘若他父母尚在,他也是世家清貴子弟,不比你們誰低微,憑何要如此欺負人呢?”
崔慕之徹底愣住,若說片刻前他還覺憤,那此刻,他所有的憤慨不甘,都在秦纓這帶著憐惜的語氣中消弭殆盡,他定定看著秦纓,“所以你這般護著他,是因為,你像從前待我那般,對他了心嗎?”
第209章 謠
秦纓驀地愣住, “什麼?”
崔慕之眼底現苦,卻一錯不錯地盯著,秦纓快速地眨了眨眼, 抿道:“這是我私事,與崔大人有何干系?”
再懶得糾纏, 轉便上了馬車。
白鴛二人連忙跟上,待車走起來,白鴛才覷著秦纓臉道:“縣主, 剛才崔世子的臉真是難看,再說下去, 只怕要將他氣死了, 他說那些, 無非是如今對您有意, 卻見您只與謝大人好,您——”
遲疑片刻,白鴛低聲道:“這幾個月來, 奴婢還未見過您如此憤慨之時,其實奴婢也想問,您是不是對謝大人另眼相看了?”
秦纓心跳得疾快, 卻鎮定道:“眼下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白鴛明白, 只輕喃道:“奴婢知道您心思不在此,可前些日子宮里的事, 真是讓奴婢膽戰心驚,侯爺如今也掛心您的婚事, 奴婢便想著, 滿京城的王侯公子,沒有誰比謝大人能得您青睞了, 若是您……”
白鴛未說下去,秦纓卻了然,角抿著,腦海里閃過這半年來與謝星闌有關的一幅又一幅影,好半晌,斂眸道:“現下有更重要的事。”
白鴛眼珠兒轉了轉,“是,奴婢明白了。”
馬車一路往長樂坊疾馳,等進府門之時,已是暮時分,秦璋見歸府又如此晚,不得要問上兩句,一聽下午與周顯辰宮面圣,立時神張起來。
秦纓略作沉,如常將今日擔憂道來,秦璋聽完意外道:“所以你要幫周顯辰去查問防范時疫的法子?還要遍尋當年去過州的太醫?”
秦纓一臉認真道:“是呀,我打算明日先去陸伯伯府上拜訪,他應記得所有去過州的大夫,而后我一尋訪,自然能定出萬全之策。”
秦璋仔細看了秦纓一瞬,無奈道:“這本是該衙門做的事,卻要給你去奔波,如今臘月天寒,當心將你凍壞了,城又不安生,萬一……”
秦纓莞爾,“您放心,兒一定在天黑之前歸來。”
微微一頓,秦纓接著問:“爹爹,您可還記得當年州有哪些太醫嗎?”
秦璋苦笑道:“這麼多年了,爹爹也老了,記得的幾人也早就辭回鄉了——”
秦纓牽,“那兒明日去麻煩陸伯伯。”
秦璋笑著應是,待父二人用完晚膳,秦纓自回清梧院歇下。
待放下床帳時,白鴛輕聲道:“您剛才怎還問起侯爺了?”
秦纓道:“既查到州,不問爹爹才是古怪,不過,倒是沒想到爹爹不記得有哪位老太醫留在京中,汪太醫說過,有兩位家就在京中。”
白鴛打了個哈欠,“侯爺平日里不適,有固定的大夫來看診,自然不悉其他人的,您別想了,早些睡下,明日還要忙碌呢。”
秦纓應好,待燈燭熄滅,很快便了夢鄉。
翌日天剛亮,秦纓用完早膳,直奔陸府而去,待馬車到了府門之前,正撞上陸守仁與陸嘉父二人出門,見秦纓來此,二人都有些驚訝。
秦纓上前問了安,開門見山道:“陸伯伯,有一事要耽誤您一些時辰。”
待進了正廳,秦纓道明來意,陸守仁聽完不覺有他,陸嘉的神卻有些復雜。
秦纓道:“陸伯伯醫高明,當年也曾隨行去往州,想來對州當年如何抗疫治病最為清楚,如今雖因雪災死人,與當年盛夏戰并不一樣,但大雪封山,凍死的不止是人,還有牛羊豬狗與山野間的飛禽走,開春后回暖這些尸也會生疫害。”
陸守仁欣地笑起來,“沒想到縣主還懂這些,確是此理。”
秦纓便道:“因此府衙的意思,是想請陸伯伯和諸位去過州的太醫,結合當年州防治之策,給出個防疫方略,除了京城,此方略還會送往禹州、州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