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纓說完,繃了半日的心弦輕松下來,又問:“適才是什麼曲子?”
謝星闌看了眼手中玉塤,“無名之曲,從前我父親煩思之時,常自奏此曲凝神靜心,我聽得多了,便學了下來。”
秦纓莞爾:“謝大人實有天資,作畫有,學塤亦有。”
謝星闌握著玉塤的指節微,“這些年再未如何吹奏過,已是生疏,但你若喜歡,我還可為你奏有名之曲——”
秦纓瞳底微亮,又朝窗外細看兩眼,想了想道:“大抵快到戌時了,在我告辭之前,便再聽謝大人奏一首有名字的曲子吧。”
謝星闌深深看兩瞬,一轉,悠揚的樂曲又響了起來。
塤音樸拙,易生悲凄哀婉,但這首曲子,卻幽遠深邃,如歌如訴,秦纓用自己不甚靈的耳朵仔細分辨,還聽出些纏綿悱惻之意。
心弦微,轉眸去看側之人,便見謝星闌量英,側臉如刀削斧刻,在裊裊清音間,著幾分藝雙絕之俊逸,直令看得微怔。
秦纓收回目,直等最后余音落定,才夸贊道:“流亮婉麗,纏綿跌宕,這首曲子什麼?”
謝星闌默了默,“這首曲子很長,你改日聽完,方知名字。”
未想到他賣起了關子,秦纓瞪了他一瞬,哼道:“罷了,那只能改日再聽謝大人的曲子了,今夜我得歸家了——”
謝星闌非要久留,見雙眸雪亮,惶恐俱散,便送出門去。
回程途中,謝星闌馬在側,馬車里,白鴛輕聲問秦纓:“縣主,適才謝大人怎麼在吹曲子?我聽謝堅說,他這些年幾乎未吹過塤。”
昏暗中看不清神,秦纓頓了頓,只輕噓一聲,不許議論。
一路無話,等到侯府外,秦纓一下馬車,便見謝星闌今日竟然在馬車旁候著,秦纓眨了眨眼,“怎麼?還有何話代?”
謝星闌道:“你父親的事,你無需顧慮太多,若是有何不妥,只管派人來尋我。”
秦纓定定看他片刻,欣然應好。
說完這話,往府門去,不多時,纖秀的影消失在了門扇開合間。
謝堅嘿嘿上前道,“公子,您終于忍不住啦?”
謝星闌回頭看他,眼鋒涼涼,謝堅抓了抓腦袋,委屈道:“小人可是為您說了好些好話呢……”
……
侯府,主仆幾人剛進門,門房小廝便輕聲道:“縣主,侯爺回來了。”
秦纓自是驚訝,“怎又早回來了?”
小廝道:“半個時辰之前回來的,正在前院等您。”
秦纓一聽,忙快步往前院去,秦璋既提前歸來,便為今日所憂打起腹稿,但當快步前院,走至廳門外時,面卻倏地變了,秦璋坐在廳,臉沉著,一看便出了事。
秦纓忙進門,“爹爹,您怎麼了?”
秦璋像已在此坐了許久,一旁秦廣的面也不甚好看,見歸來,秦璋先上上下下地打量片刻,那眼神帶著涼意,令秦纓萬分不慣。
沒多時,秦璋沉聲問:“纓纓,你近日,是否有何事騙了爹爹?”
第211章 足
秦纓被問得愣住, “爹爹此言怎講?”
秦璋膛起伏一瞬,又看向門口白鴛二人,這時秦廣吩咐道:“你們都退遠些, 將門關上。”
門扇在后合上,秦纓頓時生出一子不祥的預。
秦璋這時道:“纓纓, 你說你這幾日跑前跑后,是為了幫周顯辰查問防范時疫之法?”
秦纓心底“咯噔”一下,“爹爹知道了什麼?”
見不答反問, 秦璋還有何不懂,他神緩緩冷沉下來, 開口時冷肅的語氣更讓秦纓陌生, “你在查州舊事, 在查問你母親和兄長當年如何亡故, 可對?”
秦纓不知秦璋如何知曉,但事已至此,也不會再瞞, 上前兩步道:“爹爹,您說的不錯,我的確在查州的事——”
見秦璋眉頭擰起, 呼吸也急促起來, 秦纓愈發誠懇道:“爹爹莫要生氣,這些年您極提過州時疫的事, 而我,我卻想知道當年母親到底是怎麼染病亡故的, 起初我只是尋常查問, 可問著問著,竟發現母親和兄長之死, 或有。”
見秦璋眼瞳了,秦纓繼續道:“換句話說,母親和兄長不是染病而亡,而很可能是被人害死……今夜即便爹爹不問,我也想對爹爹坦誠,想……”
“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何沒告訴你岳老太醫之事?”
秦纓話未說完,秦璋先打斷了,蹙眉,“不錯,您已知道了,莫不是……您今日見到了岳老太醫?”
秦璋目復雜起來,秦廣嘆了口氣道:“縣主,今日岳老太醫去了青云觀的道場,到了侯爺,往日兩家沒什麼私,但今日岳老太醫卻主與侯爺攀談,您去岳府說的問的,岳老太醫都告訴侯爺了,侯爺當即便猜到您在做什麼。”
疑慮得解,秦纓坦然道:“不錯,今日我——”
“就此停手,不要再查。”
不等秦纓說完,秦璋又打斷了,他一字一頓道出此言,看著秦纓的目凝重悲切,又夾雜著幾分憤然與失。
秦纓口微窒,“爹爹可是在怪我沒有一早告訴你?”
秦璋搖頭,沉重道:“不,爹爹不怪你,這些年爹爹未曾要求你什麼,今夜,你乖一些,聽爹爹的話,莫要再查你母親兄長亡故之事了,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