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靈修應是,待秦纓上馬車,車走起來,他便策馬跟在車窗旁,邊走便道:“您不知道,這幾日城外死傷者又多了些,朝廷賑災的大營雖建了大半,已投使用,但災民太多,病重者也不,每日都有報斂尸的,還有些人大抵犯過事,因災民營要登名造冊,他們不敢去,便還在外頭流竄——”
頓了頓,岳靈修沉聲道:“昨天早上,城外又發現了兩尸,衙門把尸帶來義莊,其中一人,小人確信是凍死無疑,那第二人,小人卻不敢肯定,此人雖被凍僵了,但上有些可疑傷痕,也沒有凍死常見的表征,很是奇怪,您去看了就知道了。”
道完前,車馬都疾馳起來,小半個時辰之后,幾人到了義莊外。
秦纓下馬車,剛踏進義莊,便見連正堂外的院子里都鋪著幾張草席,草席裹蓋著尸,依稀能看到死者在外的雙腳。
岳靈修道:“堂已經沒多地方擺了,驗完尸,死因無異,等著人領的,便會擺出來,如今外頭天寒地凍的,也不怕腐壞,就是有點駭人。”
白鴛許久沒來了,一進門便見到這幅狀,頓時白了臉。
待到門前,便見前堂中也擺滿了棺床,岳靈修進門轉東,指著最靠近窗戶的棺床道:“縣主您看,就是這個死者,小人實在驗不出——”
秦纓跟著他靠近,便見那棺床上躺著個形瘦高的中年男子,男子著一沾滿泥漬的布冬襖,上有新結的白霜,在外的頭臉手腳,凍傷斑駁,完好亦早凍得青紫。
岳靈修見驗看起來,便道:“您那本集錄上教過的,說凍死之人的傷痕分了幾度,每一種程度都不一樣,又說凍死之人多為裳單薄,蜷之狀,又或者,會出現反常之象,面上還可能有似笑非笑之態——”
“這幾點,在此前發現的被凍死的死者上,都十分分明,但您看,此人上衫并非單薄,目擊者發現他的時候,他是直的,連雙也并在一起,臉上也沒有那似笑非笑之態,相反還有些痛苦之狀。”
說至此,岳靈修微微一頓,“但您想不到他是在何被發現的,是在城外的一小河邊上,發現的時候,他人和淺灘的泥水凍在一塊,可您想,好端端一個人若是滾進泥水里,怎麼會不起?就算他當時病了暈了,也總會冷得下意識掙扎吧,他上的泥漬和傷痕也很是古怪……縣主在看什麼?”
秦纓站在床尾,一邊聽岳靈修說著,一邊從死者雙腳開始,往頭臉查驗,就在檢查死者五之時,秀眉微微一皺。
岳靈修靠近半步,恍然道:“您是在看他眉梢上的疤痕?這是舊傷疤,一看便好幾年了。”
秦纓看的疤痕形似柳葉,位于死者左側眉梢,眼底閃過一抹疑云,似乎想到了什麼,但很快,又搖了搖頭,往死者敞開的領口看去——
岳靈修跟著視線,道:“對,這里也是一古怪,他上的服有些寬松,像是問別人借來的,但您看他掌心,他手上并無繭,雖有兩凍傷,但還是看得出,此人多半出殷實人家,不像個做活的——”
秦纓傾翻看死者的布長襖,但這時,岳靈修想起一事,“對了,他頸子上,還帶著個串了兩顆小金珠的香囊,香囊里裝著一張護符,小人已經看過了,是一張五顯財神的求財消災符,小人放在死者懷中了。”
秦纓不解道:“五顯財神?”
岳靈修頷首:“是坊間的小財神,有五人,說此五人原為古時一家五兄弟,本是獵人,因常上山采集草藥為百姓療傷治病,深戴,去世后,當地人尊他們為神仙,因其名字中都有個‘顯’字,所以稱為五顯財神——”
說著,他上前來幫忙,“小人本也不知這來歷,還是問了衙門之人,才知曉這財神只在北面睦州與袁州兩地供奉,咱們京——”
“等等——”
岳靈修話未說完,秦纓猝然打斷了他,直起子,滿是驚疑地問:“你說這財神,只在睦州供奉?!”
岳靈修點頭,又道:“還有袁州,這兩地挨在一起的。”
秦纓面上本只是沉肅,聽完此言,駭然地看向了死者眉梢上那道柳葉刀疤,很快,急聲吩咐,“沈珞!速速去金吾衛衙門一趟,把謝星闌來——”
眼見沈珞轉離去,又接著道:“還有謝詠!一定要把謝詠也帶來!”
岳靈修驚在原地,白鴛也一臉茫然,秦纓一錯不錯地盯著死者的臉,冷聲道:“只希,不是我想的那樣——”
……
“你們縣主在義莊?!”
金吾衛衙里,謝星闌見到沈珞便足夠意外,一聽秦纓出了府,更是大松了口氣,但還來不及驚喜,便得知秦纓去了義莊幫忙驗尸。
沈珞點頭,語速極快道:“縣主請您速速過去,還有謝詠,定要同去!”
謝星闌看一眼謝詠,謝詠也很是茫然,但秦纓終于出府,又如此十萬火急,謝星闌來不及多想,立刻帶著謝詠朝外走——
既然去了義莊,那便定是有人殞命,而要他們同去,那定是非一般的案子。
謝星闌策馬疾馳,心中生出些不祥之。
一路上風馳電掣,自比馬車快了不,待到義莊之外,謝星闌想見秦纓之心更為急切,他大步流星院門,掃了一眼院中形,直奔正堂,待踏進門,一眼瞧見多日未見的人,正亭亭玉質地站在一斑駁尸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