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魚將車簾了又,也仍舊抵不住從四面八方而來的閑言碎語, 憂心忡忡地抬頭看了青梨一眼。
青梨正倚在窗邊翻看著前些日子祝晚玉拿過來的話本, 注意到小魚的視線, 沖安一笑:“沒事,左右長在他們上, 任他們說去,何必介懷。”
“……奴婢就是看不慣他們如此落井下石……“
自青梨六年前進了國公府,流言蜚語就從沒過,只不過因著忌憚國公府,都是在暗的竊竊私語。
百花宴后,那些暗地里的不屑都變了明面上的贊賞。
如今才過了多久, 出了這一樁, 眾人態度又陡然一變,同也罷,幸災樂禍也罷, 都明目張膽地說起了閑話。
青梨倒不是很在意,也沒再說什麼, 只瞥了一眼角落。
那里放著唐蕓的包袱。
方才已讓小魚輕手輕腳搜了一遍, 沒有在里面找到自己的戶籍文書。
也不知道唐蕓究竟藏到了哪里。
手中的話本又翻過一頁, 青梨有些心不在焉。
唐蕓坐在馬車前, 旁邊便是揮鞭的車夫。
火辣的日頭燙得人眼睛都睜不開,看著街道兩旁不斷往后倒退的景,卻有些異常的興。
在淮安縣,遍地都是牛車,馬車難得一見,更遑論是要坐馬車。可唐蕓今日就坐上了,還是雕花鑲玉的華貴馬車。
是這一項,便足以為回到淮安縣之后同旁人炫耀十天半個月的談資。
從街巷出來,馬車經過萬客樓。
樓里客人來來往往,小二忙前忙后的招呼聲熱絡。
三樓雅間。
壺中酒水飲了大半,桌上三人都已微醺。
一杯下肚,昭王李歸轅面前的酒杯已空。
太子李晏沖著一旁的蘇見山使了使眼。
蘇見山卻不知道在想著什麼,半天都不見有反應。
李晏無法,只能自己起,袖替李歸轅倒酒。
“皇叔,侄兒敬您一杯。”
李歸轅很滿意李晏這樣的做派,連帶著臉上笑意也暢快了起來。
“說起來,你我叔侄二人已經很久沒有像這樣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喝酒談心了。”
李晏笑笑,話里似有所指。
“皇叔近來……倒是節制了許多。”
這話說得委婉,但意思并不難猜出來。
整座京都城的人都知曉,李歸轅行事荒,至今未立王妃,各種丫鬟小妾塞滿了后院。
往日李晏從宮里出來一趟,兩人都是直接在各花樓里見面,何曾來過這萬客樓里?
思緒被這話勾起,李歸轅又想到了幾月前的百花宴,他偶然一瞥得以窺見的佳人背影,瞬間連眼前的酒都變得無滋無味起來。
他將酒杯擱下。
“到底人和酒是一樣的,喝過了上好的佳釀,再喝其他的,都覺得是在喝水一樣,索然無味。”
李晏第一次見到李歸轅這般模樣,頗覺好奇。
“是哪家姑娘讓皇叔如此惦記?”
“是俞國公的二兒。”
這話一出,卻似在平地響起了一個驚雷。
蘇見山乍然回神,面變了變。
他下意識抬頭,剛巧對上李晏投過來的視線。
李晏先想起了國公府的大姑娘。
他記得,在母后給的名單里,國公府的大姑娘是要為他的側妃的。
而后,他才想起,前些日子蘇見山同他說過,要與之議親的便是這位二姑娘。
仰頭喝了一口酒,蘇見山下心中驚詫。
他萬萬沒想到昭王這個老鬼居然將主意打到了青梨上。
一刻鐘前,他還在為著青梨私下里拒絕了同他的婚事而黯然神傷,如今卻有些慶幸,若是蘇府和國公府的親事真定了下來,昭王……指不定會做出什麼事……
李歸轅沒注意到他二人的異常,只往蘇見山的方向看了一眼。
“對了,之前你不是說正在議親嗎?怎麼這麼久了還沒消息傳出來,議的是哪一家的姑娘?“
蘇見山握著酒杯的手一頓。
“是家母遠房的一個表妹,未來過京都,王爺想必是沒見過的。只是不合適,此事也就作罷了。”
蘇府同國公府議親時,蘇夫人顧忌著青梨的份,憂心有人說閑話,將此事瞞得很好,城中很人知道其中的關系,只道是兩府間的走多了些。
李歸轅聽了蘇見山的話,也沒多想,探頭去看窗外傳來的。
適逢小二敲門進來上菜,李歸轅一把拽過他,指了指窗外:“外面是哪一家的馬車,發生了什麼事,怎麼這麼吵?”
小二雖不知眼前人究竟是何人,但也知能到雅間來的人非富即貴,非自己能得罪起的,當即畢恭畢敬答道:“客您有所不知,國公府的二姑娘今日被趕出來了,坐著正是這一輛馬車,街邊聚起的人都是在看熱鬧的。”
微風掀起車簾一角,輕搭在窗邊的荑十指纖纖,若春筍,勾得李歸轅心一,嚨里發出一聲令人惡心的濁笑。
他才剛想到的人,就這麼遇上了,實在是巧得很。
鬧市上傳出駿馬的嘶鳴聲,驚得行人尖躲閃。
市集一下變得混,得國公府的馬車生生停了下來。
一時不穩,青梨手中話本被甩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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