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戲子的唱曲聲一聲蓋過一聲,將眾嬪妃的哭聲徹底淹沒。
宋昭憶及前事,想到在宮中的諸多謀算,唯有在太後這兒是最順風順水的,
也曾疑過,一個在宮中浸多年、且鬥垮了前朝所有後妃熬了太後的子,怎麽會這般容易被蒙騙,對毫不起疑心?
原來這一切,太後竟是一早就窺破了。
宋昭自以為是算計了太後,
殊不知這算計,也正是落在了太後的算計之中。
宋昭勉強維持著鎮定,
本是蹲在太後榻前,忽而起向太後深深福禮下去,
邊卷起的風,撲的將滅的燭火閃了閃,
“臣妾知錯。”
也不辯了,畢竟與聰明人說話,是沒必要演戲的。
太後口中輕‘唔’了一聲,緩緩抬起眼皮,目沉靜若一汪表麵無瀾卻深不見底的潭,
“錯與對,也不是哀家能定奪的。這後宮裏,一撥撥的人來,一撥撥的人走,外人瞧著風,可隻有咱們自己才知道,了這天家富貴地,單單是想要活下去,就已是需得拚盡全力了。”
緩一緩,大口呼吸著,又拍了拍榻沿,示意宋昭坐下,
“為了讓自己的路能走得更遠,走得更穩,誰不算計?誰不害人?既然都是一路貨,哪裏還能定下個錯對?”
太後沉下眉心凝著宋昭,牽起的手用力握了握,意味深長地道:
“若真要分出過對錯,那鬥到最後贏了的那個人,便是做什麽都算是對的了。”
宋昭知曉太後深意,卻仍是心頭有,
“太後是何時知曉臣妾那些不堪的?”
太後笑,“你可還記得行溫泉山莊前,你第一次遇見哀家的時候,發生了何事?”
宋昭一愣,“那時臣妾的朝服被人了手腳。”【88章】
太後平靜地眨了眨眼,“哀家那時雖未見過你,但皇帝來與哀家請安時,聽他提及最多的嬪妃便是你。皇帝說你純良,哈哈哈,咳咳......”
太後猝然發笑,倒是激得自個兒咳嗽了數聲,
宋昭端過盛著溫水的茶盞,想讓太後潤一潤嗓,卻是拒了,
“哀家想著,一宮就能被晉了位份的子,能純良到哪兒去?所以哀家命人在你的朝服上了手腳。此舉是為了試探。
當日,你若穿了那朝服來見哀家,著明黃可是大不敬,不皇帝會申斥你,連哀家也會懲你。你若是不穿想著法兒去蒙混過關,那便說明了你是個心思深的。那麽你的路,也該到頭了。隻是,哀家萬萬沒有想到,你竟是蕊兒的兒。所以當日哀家才會由著你去做作,並未拆穿。”
聽罷太後所言,宋昭已是激起了渾的皮疙瘩,
明明是四月天,可卻覺得周寒得很。
萬萬料不到,當日以為憑借自己的機智躲過的災劫,卻是太後一早為量裁製的死局。
如果不是因為生母和太後是故的緣故,隻怕才與太後見麵,連過招的機會都沒有,就要折損在這個前朝後宮中,最大的贏家手裏了。
“臣妾班門弄斧,自以為機關算盡,原不過是在太後這兒討了個笑話罷了。”
“你是班門弄斧,不過總比皇後、貴妃的手腕,要高明得多。”
太後沉聲道:“你有本事,也有野心,但你弊在之過急。你為了替你母親報仇,想著法兒害死了你母家滿門,不就等於是削了你在前朝的助力?這件事,你實在辦得愚蠢。若是你母家尚在,倚著皇帝對你的喜,你怎會在冷宮中被困了這麽久?”
一直以來,宋昭宮的目的就隻有兩個。
其一,是借助蕭景珩的勢力,誅滅宋家滿門,替阿娘報仇雪恨;
其二,是伴君左右常得君恩,鬥垮滿宮嬪妃,為這天下間最尊貴的子,再不人欺淩踐踏。
但這兩點,本就是互相違背的。
一個後沒有母家的子,如何能當得皇後?
宋昭低低道:“臣妾原想不到那樣長遠,臣妾宮最大的心願,便是能替阿娘報仇。至於日後能否能有像太後這樣的福氣,臣妾不敢奢。”
“福氣?你是覺著哀家贏了嗎?”
太後自嘲般笑笑,又漠然道:“哀家鬥了一輩子,臨了失了兒子,贏了個不值錢的麵,又有何用?子生來便是男子的附屬,一榮辱,皆是仰仗男子恩施得來。
所以孩子,你要記住,後宮的鬥爭,若是一門心思都用在和那些人去勾心鬥角,才是大錯特錯!隻有當權力真正掌握在自己手中,才做贏。”
太後緒激起伏,提著一口氣說完了這番話,顯然是累極了。
幽長地歎了口氣,像是將積在心中多年的怨念與不甘,一並都呼了出來,
卷著不可見的風,送出了這宮闕重重。
忽地抓宋昭的手,字句咬狠了道:
“你,要去做贏得那個。為了你,為了你的孩子,也是......為了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