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嬤嬤翻看著絹布小袋,嫌棄地皺起眉:“你就這麼獻給殿下?”
隨隨詫異道:“不然呢?”
高嬤嬤乜了一眼,有點恨鐵不鋼,要說這子吧,狐是真狐,但似乎天生筋,不知道怎麼討人歡心,好似沒有討好人的念頭。
老嬤嬤“嘖”了一聲:“殿下從不用外頭針線的。”
隨隨道:“那就勞煩嬤嬤換一個袋子裝起來給殿下。”
高嬤嬤簡直想開這子的腦殼,看看里面是不是實心的。
是不指自行領悟了,直截了當道:“娘子莫如自己繡一個,方能顯出心意來。”
隨隨道:“我不會做針線。”
說的卻是實話,三四歲被送去邊關與父親生活,母親留在京城為質,邊沒有長輩。
嬤嬤得了父親的示下,凡事都不敢拘著,別家小娘子拿起針線的年歲,拿的卻是小弓和開刃的刀劍。
“不會可以學,老奴可以教娘子。”高嬤嬤道,在看來,子不會紅,就像人不會拿筷子吃飯,都是難以理解的事。
隨隨倒是不排斥紅,因為從小沒機會拿針線,看別的小娘子飛針走線,還有些艷羨——甚至曾想過穿上親手繡的嫁出現在那人眼前。
點點頭:“那就勞煩嬤嬤了。”
翌日大清早,高嬤嬤大清早便抱著幾個卷軸來找,展開全是刺繡紋樣圖案的本。
隨隨頗有自知之明,挑了個簡單的竹葉紋。
高嬤嬤替配了煙灰的水波綾作底,手把手地教怎麼穿線,怎麼起頭,怎麼運針。
隨隨聽得仔細,學得也認真。
拿著繡繃坐在廊下,慢慢地穿針引線,腦海中不斷浮現出那對溫含笑的眼睛,不由生出些恍恍惚惚的錯覺,手上的線也仿佛變作了一縷縷的思念。
高嬤嬤在一旁看著,見微微低頭,抿著,專注又笨拙地穿針引線,目中流淌著款款的意,心里不覺有些不是滋味。
這獵戶雖生得狐,這段時日看下來倒是個本分的,最要的,待齊王殿下真是一片癡心,掩都掩不住。
但凡是個好人家的兒,能進王府做個側妃,這輩子也算有靠了。
只可惜份低微,偏又生得這副天姿國的模樣,將來的主母真能容得下這樣的人嗎?
若是王妃不愿府,齊王殿下會為了一個替往新婦心里扎刺麼?
保不齊就給些財帛遣出去了。
這麼想著,高嬤嬤對又多了幾分憐惜。
隨隨不知道片刻之間高嬤嬤已將凄慘的下場編排好了,只是全神貫注地繡香囊。
在針線上頭不算靈巧,也不算太笨,但畢竟是初學,繡壞了三塊綾絹,花了整整兩日,那叢竹葉才勉強像點樣子。
高嬤嬤眼挑剔,隨隨的繡工自然不能的眼,但其實繡得再好,殿下也不會佩在上的。
他上永遠佩著一個舊香囊,天青的重蓮綾已經洗得發白,一角用銀繡著枝海棠,銀磨斷了幾,仍能看出針黹的細。
人和人是沒法比的,有人天生就在云端上,是眾星拱月的世家閨秀,有人卻孤苦無依,前途未卜,不比柳絮飄萍好多。
高嬤嬤暗暗嘆了口氣:“就這樣吧,殿下知道娘子有這份心就是了。你將這香囊收好,待殿下哪日得閑過來,再獻給他。”
隨隨將護符裝進香囊,高嬤嬤又替取來一些香裝進去,隨隨分辨出來,那香與高嬤嬤替熏的香、相親那夜清涵院中燃的香,都是差不多的氣味。
聽聞阮月微最擅和香制香,和出的“月下海棠香”,聽說是百兩黃金一兩香,還沒求。
這香的來歷,不用想也能猜到了。
隨隨將香囊收奩盒中,沒再多看一眼。
自那日起又過了一旬,隨隨這只香囊卻始終沒機會送出去。
桓煊仿佛忘了有這個人,再沒有來過山池院。
高嬤嬤安:“殿下宮中府里兩頭跑,顧不上這邊也是有的。”
這當然是說來糊弄的托詞,若是有心,不至于十天半個月不出時間過來一趟,真嫌路遠也可以召去王府侍奉。
桓煊不來,唯一的解釋就是他不想來,不愿來。
至于為何不愿來,理由可以有千百種,但結果只有一個——鹿隨隨這狐子曇花一現,剛承寵立刻就失寵了。
高嬤嬤一邊同隨隨,一邊又暗暗欣,他們家殿下畢竟是龍駒雛,不是那等見了就走不道的紈绔子弟。
因著齊王殿下郎心如鐵,高嬤嬤看鹿隨隨這“狐魅”也順眼了許多,隔三岔五地吩咐廚下燉些滋補的湯羹給養,倒把養得臉紅潤,如雪,越發妍了。
春條卻急得好似熱鍋上的螞蟻。
好不容易守得云開見月明,誰知道月亮一探頭,又藏進了云里。
這樣倒還不如不侍寢,好歹留個完璧之,將來出了這府,嫁人也方便。
再想起鹿隨隨大手大腳散出去的兩箱絹帛,更是疼得。
春條著急上火,鹿隨隨的小日子卻過得怡然自得,也不知是沉得住氣還是沒心沒肺。
養好了傷,便又恢復了原先的習慣,每日大清早起來,去園子里瞎晃,近來在林子里逗留的時間越來越長,也不知在搗鼓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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