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是桑枝夏死而複生的第一個夜晚,也是嘉興侯府建府百年來的首遭大劫。
燭火灼灼不熄,人心惶惶不止。
桑枝夏頭一次經曆這種陣仗,下意識地跟在徐璈的邊一不敢。
徐璈原地石化了似的,在數不盡的哭聲中死死沉默,寸息難聞。
隨著太監的一聲令下,無數持刀的護衛衝進了雕梁畫棟的侯府深,在絕的慌中抬走了一個又一個沉甸甸的箱子。
家財如流水般散去,徐家三房的主子們被迫換下了華服站在一,倉惶又畏懼地看著不斷進出的護衛,死死地捂著把哀嚎都混咽了下去。
大樹頃覆,一夜之間家破人亡。
次日下午,忙碌了一天一夜的抄家大隊終於獲得了息的間隙。
胡公公看著隨從抬著的幾大箱地契賬本,唏噓道:“不愧是百年侯府,這家底的確是殷實。”
“隻是折騰這麽久了,想必諸位也都乏了,皇上念及舊恩,特準了諸位明日再上路遠去西北,今晚就在大牢中好生歇歇吧,也好等著明日上路。”
“徐世子,請吧。”
嘉興侯府被抄之前,徐璈就在大理寺擔了個閑職。
沒有人比他更悉走往監牢的路。
桑枝夏心驚膽戰嚇得不輕,跟著徐璈不敢掉隊,誤打誤撞就進了男子所在的監牢,巧的是獄卒居然就視而不見也沒管。
將錯就錯地脖子找了個角落席地而坐,開始琢磨眼前的困境。
嘉興侯府老太太和老爺子單算一房,餘下三子分作三房。
徐璈出自長房嫡長,承襲世子爵位。
他底下還有一個六歲的弟弟和八歲的妹妹,這次犯事兒的就是他親爹。
他們左側關著的是驚暈厥的老爺子,右側關的是徐二叔和徐三叔。
跟徐璈同輩的幾房子都被關押在了最邊上的位置,這裏看不真切。
不過抬頭就能看到對麵,裏頭關著的全是徐家上一輩的眷。
不看不知道,一看是真的很熱鬧。
徐二嬸出商戶之家,大約是膽兒小,抄家的人剛衝進去,就扯了三尺白綾自掛房梁上,是暈死過去被抬到這兒的,現在還沒醒。
許三嬸是文人世家嫡,麵上看起來鎮定許多,可眼淚一直在眼眶裏打轉,抖得像篩子。
至於的便宜婆婆許文秀……
大概是水做的。
哭一天一夜了,眼淚到現在都沒關過閘。
“完了……這下是徹底完了……”
便宜婆婆捂著臉哭得死去活來:“侯爺怎麽就如此糊塗?這下我們可怎麽活啊……”
徐璈側頜咬得死,一字一頓地說:“母親,父親他不會。”
“你還在為他狡辯?”
徐二叔猙獰道:“要不是你爹鬼迷心竅,徐家怎會遭此大劫?!”
“你爹通敵叛國!他一個人害死了徐家滿門!”
徐璈額角暴起了無數青筋咬牙不言。
徐二叔還在憤恨地咒罵:“我就說大哥行事魯莽早晚給徐家惹下大禍,可偏生就是沒人信!這下好了!全都是……”
“咳咳咳……二哥……”
徐三叔忍著咳嗽苦笑道:“事已至此,你說這些起什麽用?還是得想想辦法才是。”
“沒錯……想辦法……”
嚇得暈死過去數次的老太太抓著二兒媳的手坐起來,著急地說:“快找人給雲煙傳信,讓雲煙想法子說服魯王幫幫咱家!”
徐雲煙是老太太嫡生的幺,嫁了魯王府當上了王妃。
如果能說服魯王出麵,那事或許還有一線轉機。
想到這點就激得不行,扯住了路過的獄卒就說:“徐璈,你快找人去魯王府報信!就說徐家遭了難!讓魯王妃快幫著想想辦法!”
徐璈被的尖灌了一耳朵,頹然地對著牢房外的獄卒說:“謝三,賞臉幫我去一次吧。”
獄卒歎著氣去了。
老太太見狀強行給自己打了定心劑,瘋魔似的喃喃:“雲煙一定會想到辦法的……一定會的……”
桑枝夏冷眼瞧著,默默撇。
覺得老太太的期待,十十的要落空。
嘉興侯府被抄家的靜驚了整個京都,販夫走卒都能隨口說上幾,魯王妃怎麽可能不知道?
知,但不聲不響,立場都已經如此鮮明了,何必浪費表?
不過卻生不出唏噓的心思。
因為的娘家也好不到哪兒去……
桑枝夏嗐了一聲,抓起地上的幹草,含混地說:“抄家的人抵達之前,你是不是已經得到風聲了?”
徐璈沉默得活像是被割了舌頭的啞。
桑枝夏無聲自明,用幹草在地上打了個勾,歎道:“那你說,我娘家的人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了?”
在原主的印象中,徐璈雖是有個風流不羈第一紈絝子的浪名,可那位尊貴還有才的嫡長姐對徐璈可謂是深種。
因為如願得嫁徐璈,那人可是好生風了一段時日。
如果不是聽到了風聲,怎麽突然就不了呢?
不是自己不了,這不要臉的還找替嫁……
被迫替嫁的桑枝夏心複雜地嘖了嘖,幽幽道:“我就說嘛,好事兒怎麽可能會得到我……”
上輩子當孤兒,這輩子不是孤兒勝似孤兒。
這坎坷命格是屬實夠夠的了。
徐璈聽完頜角繃得更了一些,桑枝夏也沒了說話的興致。
把編好的螞蚱往地上一扔,抱著後腦勺就靠在了牆上。
跑是沒指跑了,沒有路引份文牒,還在朝廷的流放名單上,被抓到就是當場嘎。
隻是西北之地據說苦寒無比,活難存。
除了趁藏的這點兒東西,無長,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讀書多年研究出的種地技巧。
話說西北的地能種出來吃的嗎?
到了西北會不會因為耕地無果被死?
至於邊這群連累被流放的惡毒封建階級,那就更不用指了。
桑枝夏在沉默中自我懷疑慢慢憂傷,對麵的和角落裏的牢房裏則是不斷傳出驚恐的哭鬧。
在接連不斷的哭聲中,天終於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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