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大娘著外頭,辛勤一輩子的臉上帶著幾分擔憂:“也不知寧兒怎麼樣哩,在軍中可吃得好睡得好。”
錢老爹著煙,臉沉默,半晌道:“是我這個當爹的沒用。”
否則他兒子,怎麼也不至于會去從軍。
“不說了,去睡罷。”錢大娘佝僂著背,左手扶著腰,右手敲著腰,步履蹣跚地回屋里頭去了。
*
雪竹跟著追魂蟲,找到了北山劍派的巢。
吳惟安他們帶著人去圍堵。
紀云汐抱著雙膝坐在馬車里的地面上,看著上方靜悄悄躺著的寶福。
看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
到底,沒護住寶福。
紀云汐閉上了雙眼。
不知過了多久,雨落在油紙傘上的聲音越來越近,而后在車前停下。
傘被收起,車的帷幔被掀開,一人帶著一的寒氣爬了上來。
他朝幽黑中一不坐著的人看了眼,沒說什麼,在他前幾日躺的地方躺下。
而如今寶福躺的位置,是先前紀云汐睡的地方。
過了一會兒,紀云汐才問:“如何?”
黑暗之中,紀云汐的聲線依舊清晰平靜。
從寶福死到現在,未曾掉過一滴淚。
吳惟安右手撐在腦后,平躺著看著上方的車頂:“都解決了,其他人在清點死傷數,我就先回來了。”
紀云汐:“嗯。”
吳惟安偏頭看:“你剛剛在想什麼?”
紀云汐了抱著雙膝的手,輕聲道:“在想,我其實真的很自私。”
“清河郡一行,我將幾位哥哥的安危放在了首位,而后是太子,太子之后是我自己,最后是你。”
吳惟安輕輕挑眉:“哦?居然還有我?”
這倒是讓他意外的。
紀云汐苦笑:“是啊,都有你。可唯獨沒有寶福。”
雙手撐住頭:“當年我將寶福帶回來,我說我要護著。可我沒有做到,寶福從來不是我心里的首位。我心里有哥哥,有日后的平安富貴,有我自己,甚至連你我也有考慮在。但唯獨寶福,我沒有過多的為考慮。而我,卻是寶福心里的首位。”
這何其不公平。
就在寶福的尸前,紀云汐來來回回地想著這些日子的事,來來回回剖析自己。
自始至終自私。
當年將寶福帶回來,是因為從寶福上看到了自己。
寶福和上輩子的,家世何其相似。
都是不被爹娘的孩子,都是會因為照料不好弟弟被家里打罵的孩子。
但和寶福的格完全不一樣。
紀云汐一直忍耐,忍耐自己的喜怒哀樂,忍到自己羽翼滿,而后悄然離去。不會回頭,甚至到后來功名就,也從來沒有過回去報復,讓家人后悔的想法。
可寶福從來都是外放的,的喜怒從不加以掩飾。紀云汐將寶福帶回家的第一年,寶福就帶著一大票人回了曾經的家,出了好大一通氣,還隔三差五讓人去家里找茬,生生將的爹娘一家得遠走高飛。
是這樣一個人啊。
憎分明,不像。
可最令紀云汐難的是。
哪怕如此,時至今日,心里的排序,依舊不會變。
寶福永遠不會為心目中的首位。
如果當年,不出手,不將寶福帶回紀家,寶福會不會有另外一種結局?
寶福會不會還活著,會不會在某一個地方,兒雙全,幸福滿?
“我好像錯了。”紀云汐喃喃自語,“我好像錯了。”
上輩子的紀云汐,和這輩子的紀云汐,有些不一樣。
因為從小的家庭背景,和后來在商界打拼遇到的一些背叛,紀云汐此后做事只用利益權衡。
不講人,也從不惻之心。
就算遇到和有著差不多經歷的孩,紀云汐也從不會提攜。
公事公辦,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紀云汐這麼做之后,再也無人能傷到,得以在投資界中所向披靡,價水漲船高。
有用不完的錢,家里保險柜鎖著一堆房產證,想吃什麼就能吃什麼,想立刻去某個國家,就能立馬訂下機票。
開頭幾年確實過得還可以,但漸漸地,紀云汐變得一點都不開心。
銀行卡上的數字,一開始能令斗志滿滿,可多到一定量后,它們反而只變了一串數字,再也引不起心過多波。
冷眼著這個世界,只覺得沒什麼意思。
日子一天一天過,昨天和今天和明天,好像并沒有什麼不同。
心理醫生讓一些朋友,談一談。
可想和朋友的人,都是沖著的份來的。
更何況是談?
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本質都是利益的現。
你有錢有貌商高,能讓我開心,對我有利,我就喜歡你。
你沒錢沒貌沒商,讓我不開心,對我沒有利,我就不喜歡你。
紀云汐自認為自己看了這世間。
有些失。
事的轉機是一場地震。
公司要捐贈資,需要紀云汐過去走個過場。
紀云汐去了,本打算個面就直接回家,可看到了一些人,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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