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徊去了沈家人暫時安頓的宅院。

為了掩人耳目， 沈茴給沈家挑的這院落不大， 也不大起眼。反正不過是暫時住幾日， 過個六七日，就會搬回沈家原本的府邸。

沈鳴玉不在家，沈家一家人一起往正廳去，正要去吃飯。駱菀婉順地扶著蕭家老太太，沈元宏站在蕭家老太太和夫人兩個人中間，正在眉飛舞地說著弒君那晚的況。

他已經說了八百回了。

已經詳細到那天晚上的宴桌上擺了什麼菜肴和酒品都詳細說過十幾回。

不管說了多回，他還是說不夠，每次說起都是這些年罕見的意氣風發之態，和他一跛一跛的樣子實在不符。好似他自己參與了刺殺之事。

他說，蕭家老太太聽。

沈夫人卻是一直蹙著眉，心裡惦記的是的麼當時多危險啊，聽說還淋了雨，不知道是不是吃得消，以後會不會遇到更多的麻煩啊……

“你們是沒看見啊，蔻蔻站在玉階上把人頭一扔的樣子啊……簡直把那些大臣們嚇個不行。下著暴雨，也不知道有沒有文弱書生嚇得尿子……”

沈夫人忽然急急拽了拽沈元宏的袖子。

“拽我幹什麼？”沈元宏正說得高興呢，回頭向夫人。他這一轉頭，還沒看見自己夫人呢，先看見了遙遙走過來的裴徊。

他滿面的喜，立刻一僵。

有心怪連個通報的下人都沒有，可是再一琢磨，這死太監神出鬼沒呢，守門大爺看沒看見他都是未知數。

裴徊緩步走到幾人面前，慢悠悠地說：“嶽丈大人興致不錯啊。”

沈元宏沒說話，把頭轉到一旁去，連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裴徊並不意外，也不在意。他再問：“留給嶽丈大人的藥，可有每日都服用？”

沈元宏還是沒說話。

沈夫人心裡有些張，並不敢惹怒裴徊，急急說：“服用！一直都有服用！”

裴徊點點頭，吩咐後跟著的幾個小太監：“去，送沈老將軍抬進屋，綁桌子上。”

“你要幹什麼？”沈元宏猛地轉頭過來。

他不理裴徊，裴徊就願意理他了？

嗤。

裴徊也懶得搭理他，再吩咐：“再隨便去間醫館，借個醫藥箱來，帶刀的。”

裴徊打算做什麼，沈元宏心裡猜到了。可正是因為猜到了，心裡才會更加掙扎。

“哼。”他重重地冷哼一聲，認真地說：“裴徊，不要以為你對我有恩了，我就會對你另眼相看，就會謝你！我沈元宏不是這樣在意小恩小惠的人。我寧願當一輩子瘸子，殘著棺材，也不用你來治！”

“哪那麼多廢話。”裴徊冷眼瞥過來，語氣也不耐煩，“再廢話一句，咱家隻好先殺幾個人，往你裡塞幾塊人讓你閉了。”

“你！”

裴徊再笑笑，朝沈元宏走得更近一些。他臉上帶著笑，語氣也和善，可是說出來的話沒有半點溫度：“老東西，咱家不稀罕你的謝，更不稀罕你的另眼相看。你對咱家的態度越爛越好。嘖，咱家費心把你醫好你卻對咱家打罵不休，讓寶貝知道了，只會更疼咱家。”

想象著沈茴紅著眼睛抱著他親著他，裴徊十分愉快地低低笑出聲來。

“你！你！你！”沈元宏氣得臉漲紅，更是氣得說不出話來。

“所以，老東西，你得給咱家乖一點。”裴徊慢慢收了笑，扔了沈元宏手裡的拐杖，將他的手搭在自己的小臂上，冷漠目地親自扶著沈元宏往屋裡去。

整個切骨重接的過程，沈元宏充滿恨意地瞪著裴徊，這份恨意讓他連疼痛都忽略了，竟是一聲未吭。

裴徊接過小太監遞來的雪帕子，嫌惡地蹭了蹭手指上沾的一點跡，然後起走到洗手架旁，再反反覆複洗了幾次的手。

整個過程，沈夫人一直都陪在這裡。一個多時辰，一直都心驚膽戰。沈元宏的斷被綁扎固定之後，才終於因為疼痛昏了過去。沈夫人著裴徊洗手的影，猶豫了很久，才壯著膽子朝裴徊走過去。真走到裴徊面前了，又不敢開口了。

裴徊洗完手，接過帕子淨水漬，等了一會兒，才不耐煩地開口：“嶽母想說什麼說便是，咱家沒打算擰斷你的脖子。”

沈夫人下意識地了脖子，才小心翼翼地開口：“我……我家老爺什麼時候能醒過來？醒過來之後……”

滿手沾的過程讓裴徊心不太好，人也變得不怎麼耐煩。他直接打斷沈夫人的話：“後續請個大夫來即可。”

沈夫人松了口氣，再試探地開口：“阿茴在宮裡好不好啊？”

聽見沈茴的名字，裴徊臉上的鬱稍霽，語氣也稍緩：“很好。”

沈元宏的傷有些年數了，比裴徊預想耽擱得久了些，這個時候沈茴應當已經到了乾和殿在等他回去，他不想再久留，抬步往外走，回去見沈茴。

看著裴徊往外走，沈夫人心裡掙扎了一番，才追到門口，小心翼翼地說了聲：“謝謝。”

著裴徊忽然停下了腳步，沈夫人整顆心都揪了，生怕自己的道謝反而惹了這瘋子。張地攥著帕子，著裴徊慢悠悠地轉過來。

他說：“聽說嶽母大人喜歡京都萬香樓的栗子，咱家將那兒的廚子從京都抓來了，再過兩日送到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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