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煜大聲背誦提前準備的祭表，稚卻又堅定的音清晰地落每一個耳中。已提前背了好些來， 來時的路上亦默背了三回。三百余字的祭表，流利地被鏗鏘誦出，無一錯。

裴徊垂眼， 多看了一眼齊煜小小的子。

祭表上，齊煜原本不懂的詞語， 此時此刻竟明白了其中深意。

豔高照，雲也稀薄，天際湛藍。

齊煜誦著祭表， 心中立誓自己一定要快些長大，如這祭表中的詞句般，做一個合格的帝王。

玉階之下的蘇翰采欣地點頭， 對這個曾被他拒之門外多次的學生越來越滿意。當初是那般心灰意冷，如今又有了希。這世間良臣，但凡看到一希，都願披荊斬棘萬死不辭。

祭拜完天地，車隊再原路返回宮中。

車隊剛至宮門，宮人疾跑而來，高聲稟告歸降的吳往已率兵至京。

百姓張著，無不好奇最大的兩支反軍中的一支為何會突然歸降，年紀輕輕的小太后又是如何功招安？

沈茴令龍輿停在廣闊的宮門前，靜候歸降的吳往。

不多時，馬蹄聲聲如雷。頗得人心的民間將帥吳往，帶著自己的兵馬朝宮門而來。

馬至宮門前，吳往翻下馬，帶著後兵馬跪地行禮。

“臣參見陛下，陛下萬歲，太后千歲。”

吳往抬起頭，坦迎接京都百姓探究的目。

鄉野間的吳往是何面容？京都百姓不知。可曾經的朝堂將帥沈霆，京都百姓無人不識。

此時所有人方明白，前幾年名聲大噪的起義軍吳往，竟是當年守城死的沈霆。

即使是這樣的場合，圍觀百姓亦忍不住開始急切地議論著。他們忍不住開始琢磨，新帝有沈家支持，不知道能不能司禮監抗衡？眾人忍不住再次向那輛玄漆金的車鸞，然而並不見裴徊的影。

裴徊已回府，去看他養的那株荔枝。

·

沈霆接過宮婢遞來的茶，一口飲盡，間乾才稍潤。他快馬加鞭一路風塵，可臉上的喜怎麼都散不去。

他著沈茴的目，是作為一個兄長的自豪。

“這一路回京，可把我這妹妹的事跡聽了百八十回了！”

沈茴彎著眼睛笑起來，道：“哥哥一路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沈霆上下打量著沈茴，慨：“蔻蔻長大了。”

沈霆接著又歎了口氣。誕宴之上弒君時，他遠在千裡之外。如今每每想起，總要為沈茴後怕。

“還好一切順利，還好你好好的。”沈霆笑著搖頭，“都說你是沈家最乖的那個，沒想到做事竟是最……一鳴驚人啊！”

沈茴親自再為沈霆倒了一杯熱茶，笑盈盈地說：“哥哥再喝一杯熱茶潤潤。”

沈茴聽出來哥哥說話時略沙啞的聲線。心中明白隔著萬水千山，這邊接二連三發生變故，哥哥縱使心急卻不能丟下兵馬趕回來，必然寢食難安，人瞧著都瘦了一圈。如今將事安頓好，便迫不及待地趕回來。

沈茴笑著安哥哥：“哥哥放心吧，我一切都好，也不是莽撞的人。事事都做了準備。”

沈霆點頭。他目越過沈茴，向安靜坐在椅子上的齊煜。

他曾一度不喜這個孩子，甚至現在也不太喜歡——因為他姓齊。

可私怨不敵國事。若這孩子將來真的能當一個明君，他那點私怨不足道矣。沈霆將目收回來，重新向沈茴，笑道：“從邊境一路回京，路上聽見許多民聲。不僅聽說了蔻蔻做的一樁樁事，也從昨夜開始陸續聽到些對簫起的議論。”

不過半日而已，昨天晚上守歲宴上對簫起偽善的揭穿已傳開。當然了，這也有沈茴暗中的推。要不了多久，簫起一件件偽善之事會被傳得更廣，被天下人盡知。

得人心的敵人，必要挖去其人心。沈霆讚沈茴這一道棋的巧妙。

已經說了好一會兒話，沈茴知道哥哥離家這樣久，家中必然惦念，催他早些歸家。

沈霆頷首。他站起，認真道：“朝中事，哥哥不能幫你太多。疆場上的事，便給哥哥。看哥哥如何幫你消剿簫起之軍。”

“好！”沈茴笑著使勁兒點頭。

沈霆臨走前，將盔甲裡的一包糖遞給沈茴。這是他歸京途中偶見的致手工糖，順手買了帶給沈茴。

沈霆轉往外走，快步歸家。

當初恢復記憶，沈霆盛怒之下，不是沒有帶兵殺進皇宮自己當皇帝的打算。顧慮是那般多，然而最終讓他放棄的，不是誰的勸，而是因為他深刻明白將帥與帝王的區別。

天下第一人的帝王固然尊貴無雙，可是他半生戰場殺伐與刀槍為伴，不讀經史不喜權謀。縱使他能殺進宮中披龍袍坐在龍椅之上，他當真能在詭詐的權謀中做一個明君？

創國不難，守國難，國運昌盛更難。

一人尊榮固然人，可萬家喜樂國泰民安更重要。

這山河瘡痍太久，見之不忍，無人不盼盛世臨。

·

傍晚時分，街頭巷尾，還都在議論著今天上午的祭天大典。裴徊穿過人群，去給阿姆買桂花糕。

大年初一，人頭攢肩接踵。裴徊走在橋上人群中，偶爾肩臂與人群磕絆。撞了他的人後知後覺將他認出，頓時嚇白了連，兩戰戰。更有膽小者，嚇得尿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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