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無愧于祖宗，下無愧于百姓，更無愧于太子，唯一有愧的便是他的娘子。

他說好了要帶游山玩水，走遍大淵江山，也是時候履行承諾了。

……

這個承諾，從永寧二十年一直到了昭明四十三年。

這幾十年來，他們果真游遍了大江南北，甚至還乘船出海，去了大淵之外的幾個小國家。

陶緹與裴延，也從壯年夫妻，漸漸地了白發蒼蒼的耄耋老人。

直到七十歲，他們的再不起長途跋涉的勞累，倆人便回了長安，在驪山腳下的行宮定居，開啟了好的養老生活。

驪山風景好，春日山花爛漫，他們會一起去踏青、放風箏。夏日酷熱，他們便在山間小竹屋里納涼避暑，釣釣魚、吹笛品琴。

秋日楓葉紅了，他們可以上山摘桂花、撿栗子、采野果；至于冬日里，他們煮酒品茶，時不時去驪山溫泉泡一泡，日子真是悠閑樂哉似神仙。

等他們再老了一些，每天養養花、溜溜鳥、逗貓逗狗逗曾孫。

阿續怕父母在驪山無趣，特地挑了個乖巧可的小曾孫過來，陪著二老。

年輕的時候，陶緹并不理解子孫滿堂的快樂，只覺得那麼多小孩子圍在旁嘰嘰喳喳，可不得吵死了。可等老了，也漸漸會到“含飴弄孫”的樂趣。

驪山行宮的布設，與多年前的未央宮一模一樣，有個種滿四時花朵的庭院，院子里有棵郁郁蔥蔥的大榕樹，榕樹下設有石桌和石凳。

秋日里，暖斜照。

陶緹慵懶的躺在搖椅上，瞇起眼睛，能看到半空中浮的塵，輕輕的飄著。

裴延坐在旁看書，曾孫則在一旁逗著貓咪玩兒。

看著這溫馨祥和的一幕，陶緹很滿足，覺得是世間最幸福的老太太。

就算年紀大了，耳朵背了，有時聽話都聽不太清楚，但的親親老夫君都會很耐心的與解釋，讓能明白。

微微側過頭，抬眼去看旁的裴延，眸中是滿滿的意。

的夫君縱然老了，也是很好看的。

一襲青衫，白發白須，手捧書卷，周的氣質文雅又高貴，簡直比天上的仙君還要仙。

到陶緹注視的目，裴延放下手中的書冊，溫和看，“怎麼這般看我？想喝水，還是想吃點心了？”

陶緹朝他笑，不再清澈的眼眸笑了月牙兒，縱然一把年紀，但裴延依舊把寵得氣。

聲道，“想喝夫君親手煮的八寶茶了。”

裴延頷首，起道，“好，那我去給你煮。”

他又朝小曾孫招手，慈祥的問道，“太爺爺要煮八寶茶了，囡囡要不要喝？”

小囡囡乎乎的臉頰鼓起，黑亮的眼眸盛滿，聲氣道，“要喝！”

裴延了小囡囡的頭，“那太爺爺去煮茶，囡囡替我陪著太，好不好？”

小囡囡乖乖地點了點頭，“好，囡囡帶著喵喵陪著太。”

陶緹哼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還要這般叮囑著，難道我還會跑了不？”

“是我心，行吧。”裴延深深看向，包容笑道，“我這就去給你煮茶，順便再給你做一道桂花水晶糕。”

他緩步往廚房走去。

沒多久，空氣中就飄出悠悠的甜香。

陶緹渾放松的靠在搖椅上，小囡囡搬著張小板凳，抱著貓咪坐在旁，脆生生道，“太，囡囡給你唱謠，好不好？”

陶緹瞇眼笑道，“好呀。”

小囡囡就唱了起來，的嗓音糯糯，小音格外萌。

“扇子扇涼風，扇夏不扇冬。有人問我借，要過八月中。扇子扇涼風，時時在手中。誰要來借扇，請問主人公。扇子扇涼風，打馬過橋東……”[1]

陶緹聽著歌謠，漸漸地閉上眼睛。

秋風的吹拂著，滿院飄著桂花香，樹下老人沉睡，稚在歌唱。

也不知過了多久，日漸漸式微。

小囡囡停下了歌聲，看著一旁睡的太，輕聲喚了兩句，“太。”

太不理，湊過去了太的手，冰涼涼的。

小囡囡歪著腦袋想了想，輕聲道，“太等等囡囡，囡囡去給你拿被子，蓋著被子睡不會著涼。”

放下懷中貓咪，撒著小腳丫就往殿跑。

個子小，拖著一層絨絨的毯子，沒走幾步，反倒被毯子絆倒了腳，摔了個大跟頭。

摔得疼了，“哇”得一聲哭了出來。

廚房里，裴延聽到這靜，忙不迭走了出來。

看著抱著毯子哭得稀里嘩啦的小曾孫，他蹙眉道，“怎麼了？”

小囡囡打著哭嗝，噎噎道，“太睡著了，我怕著涼，給拿毯子，卻不小心摔了一跤。”

裴延微怔，拿過手中的毯，又了的小腦袋，“好了，不哭了，我們一起去太起來。”

小囡囡很懂事，了下淚，就不哭了。

祖孫倆一起走到大樹下，搖椅上的老太□□安靜靜閉著眼，角還噙著淡淡的笑，像是在做一場夢。

裴延彎下腰，輕輕拍了拍的肩膀，嗓音輕，“阿緹，太落山了，別睡了，小心著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