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清和一時因為宋暄的氣度怔愣在那裏,半晌才道:“宋大人所的是……一直嚴查私運的人。”
譬如。
這位宋大人。
黃清和仔細地思量起與泉州相關之事。
多年前泉州與倭寇大戰,雖然最終以打了勝仗,但是泉州水師幾乎損傷殆盡。
現任兵部尚書洪傳庭因此屢向朝廷請要兵馬,要在倭寇再次到來之前,為朝廷培養出新的水師,可朝臣對水師並不看好,甚至有人提出不如退海千裏重金鑄修城牆,如同對抗北疆的異族一般,隻要守城不出,那些人便無可奈何,最好免了海上的貿易往來,這樣也就一了百了。
洪傳庭痛斥那些人不知曉沿海百姓之苦,不要建造如北疆般城牆要耗費多人力力,沒有建之前,難道沿海百姓就要忍倭寇的欺淩,而且朝廷治下的海上貿易,也改善了沿海百姓的生活,再,一味的退讓最終隻會讓倭寇愈發輕視大周。
對於大周朝廷來,建造城牆比訓練水師更難,所以朝廷接了洪傳庭的提議,隻不過征上來的兵士數量遠遠不夠組建水師的需求,即便如此泉州水師一直在堅持,始終守著沿海一線,年過七旬的泉州水師總兵石老將軍治軍頗嚴,始終親力親為帶兵迎擊倭寇和海盜,讓人不得不敬佩。
可當石老將軍致仕歸鄉之後,朝中上下卻沒有合適人選去接替石老將軍,隻有一個人上書願意前往泉州任職。
此人就是如今的泉州水師總兵薛沉,薛家乃太祖馬夫出,家中陸續有幾個子弟在朝中任職,薛沉的威武將軍也是因其父戰死沙場而來,不過此人是個文弱書生,隻能出軍營為主帥出謀劃策,雖然在幾次戰役中起了不的作用,但薛沉脾氣一向不好,輒就會與主帥起衝突,漸漸地沒有人願與他共事。
薛沉自己的底子極差,不能馳騁沙場,會的不過是“紙上談兵”,無法單獨在外領兵,如此一來,他就了毫無用之人。
薛沉那時已經年過四旬,仿佛對仕途也心灰意冷,於是他告病四遊曆湊巧去了泉州,不知薛沉在泉州遇見了什麽事,再回來時竟像換了個人一般,不但重新關切政務,還洋洋灑灑寫了萬言奏折詳述泉州戰局,石老將軍致仕後,他更是三番兩次請求覲見皇上,請皇上允許他前往泉州。
反正也沒有合適的人選,皇上命薛沉暫代水師總兵之職,朝廷上下甚為歡欣,誰都知道石老將軍離開的消息傳到倭寇,倭寇必會來犯,誰若是帶著水師打了敗仗都會被朝廷責罰,薛沉算是為他們承擔了罪責。
幾乎人人都斷定薛沉會大敗而歸。
讓人沒想到的是,薛沉不僅打了勝仗,而且將所有來犯的倭寇誅殺殆盡,威懾了倭寇也讓水師的神為之振,薛沉的手段竟然比石老將軍更加狠厲。
接下來幾年,泉州水師越發的厲害,不論倭寇還是海盜都別想在泉州水師眼皮底下蒙混過關,前陣子的大戰更是燒了倭寇二十多艘戰船,薛沉的威名也因此傳遍大周。
從這些事上可見泉州對倭寇和私運的態度,要大周最有決心對付私運商賈的人,那就是他們。
思量完這些,黃清和向宋暄行禮:“請宋大人指點迷津。”
……
孫潤安拿出的那本賬目就應該是孫二老爺被殺的原因。
那是賬目上記錄的都是簡單的貨往來數目,上麵的貨也都是朝廷允許買賣之,譬如綾羅綢緞、棉花、玉石、珍珠等。
黃清和將賬目遞給宋暄看:“開始我也想在賬目上找到孫家和丁家、張家的牽扯,卻沒有發現。”
也就是那些牽扯並不是表麵上的。
黃清和接著道:“嚴家是玉石起家,孫家主要販賣綢、布匹,近年來多了些寶石、珍珠。”
宋暄翻看著賬目半晌才道:“這本賬目一定和孫家其他的賬目不同,孫家這樣的商賈,應該每日都有錢財、貨進出,這本賬目卻大約每個月隻記一次。”
這一點黃清和也發現了:“是不是著賬目記錄的貨極為特殊。”
宋暄道:“而且每次記錄的貨都數額極大。”
黃清和點頭。
宋暄接著問:“商賈記賬都有他的一定之規,孫二老爺這樣做有什麽道理?”
黃清和思量著道:“會不會是將當月所有的買賣集中記在一起。”
“若真是分月的賬目,就該在每月月底記錄,而這一本記錄的時間卻不固定,在六、七、八月時格外的明顯,例如去年六七月就沒有任何的記載。”
黃清和不明白:“那為什麽呢?”
“因為大風,”宋暄抬起頭,眼睛微微閃爍,“大風、暴雨傾襲,沒有一隻船能下海。”
黃清和驚呼一聲:“這本賬記的是從海上運來或是運出的貨。”
“最後一筆賬目記在了今年一月,”宋暄道,“孫家第一次出事是在什麽時候?”
“二月底,”黃清和記得十分清楚,“就是在二月底。”這就是這本賬目和這樁案子的聯係。
黃清和道:“可即便孫家在海上往來貨,這些也不是朝廷嚴令止的品。”
宋暄沒有話端起茶抿了一口。
屋子裏一時安靜,黃清和腦子裏不停地轉著:“他記的雖然是綾羅綢緞、香料,很有可能隻是個幌子,他們真正買賣的並非這些什,可我們要怎麽證明……”
“黃大人不用證明,隻需要孫家給出憑證,不論是買還是賣,孫家都必須有憑據,隻要與這賬目上的什核對不上,孫家就有問題。”
抓到了,這是孫家真正的。
宋暄道:“黃大人還可以將那人喚來詢問。”
宋大人所指的那人,就是將浸泡海水的銀子遞給宋大人看的人。
“可是……李煦?”黃清和問出口。
宋暄沒有否認:“黃大人今晚大約要去敲響刑部尚書的家門,但凡涉及私運,朝廷都當做重案,但黃大人今晚所做隻是第一步。”
黃清和自然明白。
“再去刑部尚書家中之前,黃大人還要做一件事。”
黃清和靜靜地聽著。
宋暄道:“讓見見江知憶。”
指的是徐大姐。
黃清和有些遲疑:“畢竟是順府大牢。”
宋暄微微勾了勾角:“想必大人能夠做到。”
從順府出來,宋暄回到院子裏。
張真人已經等得焦躁,見到宋暄立即道:“薛……軍師一定會怪公子,這樣與張家對上,未免莽撞了些。”
莽撞嗎?宋暄揚了揚眉,他怎麽不覺得,反而心中十分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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