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歡被帶進大殿之中，太後娘娘正坐在臨窗的榻上花。

徐清歡上前行禮叩見。

“起來吧，”太後轉過看了徐清歡一眼，“過來幫哀家看看，這枝在哪裏才好。”

花斛中著新剪的芍藥，太後手裏拿著的那枝是牡丹。

本朝牡丹貴重，徐清歡猜想太後娘娘原本打算將這枝牡丹在花斛的正中間，周圍被芍藥簇擁，看起來繁盛而華貴。

可是現在花斛正中卻有了一朵金蕊芍藥，若是想要這枝牡丹，就要將那芍藥拿出來。

徐清歡思量間宮人已經來催促：“徐大姐，太後娘娘正等您呢。”

徐清歡上前規規矩矩從太後手中接過花：“太後娘娘宮中定然另有花斛，不如就再給這枝牡丹找個去。”

太後抬起眼睛，臉上看不出喜怒：“這是為何？哀家讓人采芍藥就是為了配這牡丹。”

徐清歡恭謹地道：“現在太後娘娘有了這枝金蕊芍藥，花斛看起來已經十分漂亮，再放牡丹下去，不免要兩花爭勢，都爭奇鬥豔才好，但這些花枝本就是為了娛人，同存共生豈不是更多添了景致，都放在這裏倒顯得擁。”

太後麵平靜，讓人看不出喜怒：“好一張巧，哀家不過讓你花，你卻出這樣一番道理來。”

“不敢，”徐清歡急忙低頭行禮，“臣多言，還請太後娘娘贖罪。”

太後讓人扶著坐下來：“你定然以為哀家讓你花是要試探你，金蕊芍藥和這牡丹別有所指，你才出一番什麽爭不爭的言辭來，是也不是？”

太後娘娘明著訓問，讓沒法搪塞，宮中很多事本就不能明，就像太後娘娘賞給的如意，有深意就有深意，沒有自然就沒有。

這就是你爭我鬥的法門，凡事都遮遮掩掩，即便敗，也不會落人口實。

前世徐清歡就見識過這些，宮宴上不過些家常話，從宮中出來之後，就有人如臨大敵，有些人甚至一聲不響就自絕了命。

宮中手段殘忍，卻也能殺人於無形。

太後撚著手中的佛珠，淡淡地道：“年紀，不知道從哪裏來的一肚子的心思，還沒怎麽樣就開始揣哀家的用意。”

這番話雖然的並不嚴厲，卻足以讓人聽出一冷汗。

徐清歡卻沒有急躁：“臣既然要服侍太後娘娘花，自然要思量著太後娘娘的喜好，不過臣從前很來宮中，未見得太後娘娘幾次，就算想要揣太後娘娘的心意，隻怕也沒有下手之。

真正了解太後心意的是慈寧宮的幾位，並非是臣，臣隻算是順勢而為。”

“哦？”太後微微抬起眼睛，聲音深沉，“這話如何？是們向你傳遞了什麽消息？”

徐清歡點點頭：“不敢欺瞞太後，正是。”

幾個臉頓時一遍，紛紛向前道：“奴婢們不敢，更不知徐大姐為何來冤枉我等。”

太後見那站在殿中，臉上沒有懼怕、慌的神，反而眉眼舒展，十分的坦從容：“臣被帶進來時，正好看到一位捧著隻花斛去了側室，臣匆匆看了一眼，隻見那花斛上畫著的花似是薔薇，花萼，開在枝頭幾朵，並沒有大片的彩染，看起來有幾分的素雅，正好與太後娘娘手中的牡丹花相配。

所以臣猜測，是看到太後娘娘難以取舍，準備諫言另取一隻花斛安置這枝牡丹花，在太後娘娘邊久了，自然深知娘娘心思，臣一來覺得這樣安排確然妥當，二來也是想要迎合娘娘的喜好。”

眼睛中出幾分詫異的神，原來徐大姐是這個意思。

太後看過去：“你們果然備了花斛？”

這才道：“奴婢隻是讓人取來備好，萬一娘娘需要就立即捧出來，沒想到徐大姐看在眼裏，可徐大姐又怎知花斛是為牡丹準備，也許隻是準備擺放在側室之中。”

徐清歡道：“太後娘娘喚我去花時，那捧著花斛的宮人從側室裏走了出來，不過與對視之後又退了回去，見到此此景，我心中就做出了推測。

許多時候得不到確切的答案，隻能先做推測再與所見事實相互印證……”

太後娘娘聽到這裏：“你就是這樣幫著衙門破案的？”

“正是，”徐清歡抬起頭，“那些案太過複雜，一時沒有更多的證據，想要得到進展，隻好先拓寬思路。”

太後娘娘道：“所以你懷疑那些倭人運了火進京，也是基於你的猜想？”

徐清歡點頭：“不過那些猜想也不是毫無依據，而且火這樣重大的事，心防範總是百利而無一害。”

太後沉默地著徐清歡，半晌斂目道：“好個百利而無一害，此案能查明也確然有你的功勞，所以哀家才會賜給你一柄如意。”

話到這裏，徐清歡應該上前謝恩，開擺端端正正地跪下去：“臣叩謝太後娘娘恩典，隻是……那如意貴重，臣之有愧，不免心中忐忑。”

太後忽然心中有了幾分興趣：“哦，為何之有愧？”

徐清歡抬起頭，目清澈：“因為此案並沒有完全查明，還有人躲在暗中掌控全局，雖然眼前的謀劃已經被揭穿，也許他還另有籌備，隻等我們放鬆警惕時，再次犯案。”

太後已經知曉整樁案子的來龍去脈，立即想到了王允：“你是王允？”

徐清歡道：“臣堅信此案並非王允一力而為，王允深陷大牢，對付張家和安義侯府於他沒有任何的好，要向弄清楚一切，就要找到那個真正能夠從中謀利之人。”

太後似是想到了什麽，目微沉：“你想要繼續查下去？”

徐清歡果斷地道：“臣隻想求個實，隻要一日被那人窺伺，就一日不得安生。”

太後不知為何想起自己年輕的時候，仿佛也有這般的果決。

張家好久沒有這樣出挑的後輩，若是張靜姝如此，就算拚盡全力也要扶母儀下，這世上不是所有的榮都能歸一人或一族所有。

“起來吧，”太後麵和了許多，“你起案子，哀家也想起一件事來，不知你敢不敢去查問，此事事關簡王，隻怕牽扯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