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同我一道吃。我讓表哥的丫頭再弄幾道菜?們的廚藝極好。”
顧辭點點頭,“好。”
時歡又稍微撥弄了那熏香,讓車廂里的香味更濃郁些,確保方才那些味道盡數散去,才下了馬車,吩咐那幾個丫鬟做了幾道簡單的小菜,等到飯菜做好,端上馬車的時候,卻見顧辭已經睡著了。
這是時歡第一次看到顧辭睡著的樣子,安安靜靜地,閉著眼睛,冷白的讓眼底的烏青顯得格外明顯。
他醒著的時候,很會讓人看出他的疲憊。
溫和的,強大的,是最溫和的玉,是最寬廣的海,他站在所有人的后方,由著這些人上躥下跳地鬧騰,左右,就算是把天捅破了還有他去補。
因為他……是所有人心目中最強大的神,不敗戰神。
可所有人都忘了……神,也是會累的。
時歡為他蓋好毯子,將熏香調地淡些,悄悄地下了馬車。馬車外,謝小公子正在跟林江搶最后一條魚,含煙時不時進去一腳,起起哄,也是不亦樂乎。
林淵還挽著在水里魚,水不深,其實也就是到小肚那,月下看得到出來的膝蓋下,是一條猙獰斑駁如丑陋樹的傷疤。
片羽抱著手靠著一旁樹干站著,看到時歡下了馬車,幾步上前,“主子,要歇息了麼?”
“嗯。”時歡看了眼遠格外興致高昂的幾個人,回首問已經換回了一黑的片羽,“不喜歡那些裳?”
“沒有。”片羽搖搖頭,“只是……只是還有些不習慣。”
時歡點點頭,回自個兒馬車那,“多穿幾回就習慣了。那丫頭啊……自己省了許久的銀子,每次路過那家店都要徘徊上很久進去瞅幾眼,可最后沒舍得買,盡數給你買了……”
片羽腳步一頓,回頭看了看不遠玩得完全顧不上這邊的小丫頭……半晌,低頭,跟上時歡腳步,低聲應道,“好。”
時歡回馬車沒多久,顧辭就醒了,上蓋了毯子,桌上還有熱乎的飯菜,顯然時歡剛來,自己竟然沒醒。
彼時只是靠著閉目養神,沒想到就這麼迷迷糊糊睡著了,雖然記掛著那丫頭潛意識里沒有睡得很死,但這樣的況在他上卻是極見。
目若有所思地落在那還在燃著的熏香上……這味道……
他起下了馬車,找了一圈沒看到時歡和片羽,便又回到馬車上,將時歡擱在那的菜盡數吃完,連湯都沒有剩下,又抱著那條毯子沉沉睡去。
林淵回到馬車去看顧辭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兩日來都睡得不大好的自家公子睡地很沉的樣子,臉埋在毯子里,那毯子抱地死死的,拽都拽不開。
林淵端著一旁空了的碗,下去了。
那一晚,顧辭睡得前所未有地好,以至于早上醒來的時候發現馬車已經在行駛了。馬車里,熏香裊裊,已然不是昨日的味道。他抱著毯子坐起來,一旁林淵遞過熱茶,“因為不知您何時醒,大小姐說您難得睡得好,便不你了,只是早膳卻是沒了,只給您留了些點心。”
他接了茶,抿了口,潤了潤嚨,看著那熏香,問,“這香……”
“大小姐說昨兒個夜間燃了些安眠的,那香雖好,卻也不宜多用,是以今早已經過來換過了。說來也奇怪,之前您睡得不好,醫也建議用安神香,可似乎并無多大用。”
手中茶杯了,顧辭目落在那蓮花座的小香爐上,眸微暖……昨晚就覺得這味道從未聞到過,想必是時歡自己調制的。清冽,卻又縷縷無孔不的霸道,這特點,倒是和那丫頭子極像。
上一世,這丫頭雖于香料一途通些皮,但也真的只是皮。被時若楠教的一腔俠客夢的小姑娘,后來幾年很多時候都纏著自己學些舞刀弄劍的事。
如今,倒是靜了許多。
林淵見顧辭不說話,便問,“公子,這兩年您總睡得不安穩,不若屬下再去問大小姐討要一些?”
“不必了。你沒聽說麼?不宜多用。若是能天天用著,早送來了。”何況……夢中雖多憂思,可那些注定掩埋在另一段時里無人可訴的過去,若是自己都忘了,還有誰能記得?
顧辭吃了口點心,才問道,“顧言耀現在在哪?”
“按照您的吩咐,那日被徐太守帶走以后,就每日被拽著吃吃喝喝,那日在畫舫上喝了幾口米酒,睡了兩日,醒來的時候咱們都已經走了。后來他又在太和郡待了兩日,昨日已經離開了……想必,要是他想做什麼作的話,也快了。”
顧辭應了一聲,漫不經心地斂眉看著那熏香爐,才輕聲道,“多派些人注意著太傅和顧言晟。”
“是。公子是覺得,若是三皇子要手,會沖著二皇子去?”林淵驚嘆,“三皇子真的有那麼大的膽子?”
“買兇殺人,他又不是沒干過。”顧辭冷嗤。這就膽子大了?顧言耀手上多人命他自己怕是都不記得了。出皇室,論嫡庶,他爭不過顧言晟,論功績,他比不過顧言耀。只是拼了一會拉攏人心的本事和左相家的權勢,混了些人氣,便自以為皇帝寶座已如囊中之……稚。
而相對于顧言耀的稚,顧言晟那人便是顧辭有的有些不準底細的人,看起來跳樂不喜權勢,也無心討皇帝喜歡,干什麼事都隨心所,可偏偏該屬于他的那份,至今為止從無人可以撼。
但要說靠譜……卻實在也不靠譜,誰知道這位祖宗何時就心不好,會不會對著殺到面前的長劍揮一揮袖,轉就走?往日顧辭是不會在意的,但如今既然將人拉到了自己的陣營里,沒有自己的允許,顧言晟就算想自殺,顧辭都會讓人將他捆了送上他該去的地方。
既進了他的計劃里,那麼……便由不得顧言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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