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無月。
天地間茫茫一片的白。
白日里再如何腥風雨的戰場,都已經被新的雪覆蓋住。只余下一些斑駁凌、出來的凍結的黑冰面。
靜謐、無聲。
只有腳步踩在碎雪上的聲音,林中甚至聽不到任何鳥類的聲響。
藏青長袍的男子,形很高,在林中步履從容,有些漫不經心的,一路走到發生打斗的地方,雪映照下,赫然就是顧言卿那張線條凌厲的臉。他后亦步亦趨跟著一個材魁梧雄壯的男人,裹著一皮襖子,滿臉的絡腮胡,皮黝黑,沉默跟在半步之后。
“那些尸找到了?”顧言卿看著此最凌的一團,一下午的大雪都沒能覆蓋住,彼時必然是有大量的溫熱的融化了大量的積雪,雪落在水之上,再一次融化,一直到此刻,才凝結了暗的冰。
冰層上、雪地里,著許多木制碎片,應該是報廢的那輛時歡的馬車。
“找到了。所有人都被一劍封。”那壯漢聲音帶著塞外的口音,為了咬字清晰,他說得有些慢、有些用力,看上去似乎連臉部都跟著用力,“領頭那個……半截脖子被擱開了。”饒是他這樣的人,看得也是渾發憷,不知道是何人下的手。
顧言晟盯著那馬車的殘骸,眉頭擰地很深,“你就不能看明白了再走?”
“不行。”壯漢搖頭,“其中那個用暗的,太敏銳了……那暗有毒,我差一點點就沒逃掉。”
說完,見顧言卿還是皺著眉的樣子,他似乎也有些不悅,聲音都生了許多,語速都快了,“你要知道,我不是你的下屬!我們只是……用你們的話說,互利互惠!如果那跟那些人一樣……”
說著,壯漢比劃了下自己的脖子,劃拉一下,又對著顧言卿的脖子比劃了一下,“這樣!這樣!……還怎麼互利互惠?”
像個活寶。
顧言卿心不佳,一掌打開他比劃著的手……沒好氣地低聲呵斥了聲,“知道了!……倒是沒想到,顧言晟的暗,連你都躲不過……”之前并沒有將顧言晟放在眼里,只覺得是個游手好閑的、若沒有了時家什麼都不是的公子哥……沒想到,深藏不。
低聲嘟囔,落在對方耳中,頓時就不樂意了,強調,“差、點!不是躲不過,是差點!”
顧言卿滿腦子都是這次以為萬全的失利,哪有心思管這個活寶一樣的塞外人,敷衍地點點頭,“嗯,差點……”顧言晟出乎了他的意料,還有一個意外……
顧辭這人,不喜歡沾,他的手下便也學了一手刁鉆的殺人手法,傷口不算大,卻很致命,所以那種直接一刀抹脖子造大量鮮噴涌的手法,絕對不會是那兩個林姓侍衛會干的事。
怕就是時歡邊那個有些奇怪的小丫頭。
那小丫頭在太和郡的時候見到過,木木訥訥的,看著有些呆,總穿一黑,并不是一個討喜的丫鬟……但如今想來,時家對時歡到底有多重視,不言而喻,邊的丫頭斷斷不可能只是一個只會說些好聽的話端茶遞水的小丫頭,興許……便是懷絕技的高手……
倒是自己疏忽了。
那壯漢踢了踢側的積雪,踢出一個小小的坑,才問,“如今,怎麼辦?接下來機會不多了……要不要今晚……”說著,他手比劃了下脖子,咬牙,“做掉!”
“做個屁啊做!”顧言卿被氣地破口大罵,“這麼多人,連一個活的都沒留下來!你自己更是被人直接地連發生了什麼都沒看到,你怎麼做?你倒是跟本殿下說說?”
聲音很大,驚起某高枝上夜宿的鳥兒,撲棱棱地飛走了,落下一兩片深的羽。某數枝終于不堪重負,在厚厚的積雪下咔嚓一聲斷了……
四下寂靜里,這樣的靜就格外清晰。顧言卿這才反應過來了,心道自己也被這傻子帶傻了,他目又一次落在那馬車碎片上……總覺得這件事,似乎還有什麼地方,被自己忽視了……
“顧辭呢?”顧言卿突然問道,“顧辭……那時候在哪里?”整樁刺殺事件里,竟然幾乎沒有看到顧辭的影子……那麼,顧辭在哪里?!
壯漢也是一臉懵。
彼時顧辭抱著時歡破車而出之前,他已經被顧言晟盯上了,本沒來得及看到那一幕就匆匆離開,至于之前……誰會在意一個病秧子在哪里?
所以……顧辭呢?
彼時沒有想起來自然沒有在意……但此刻,竟覺得有種揮之不去的恐懼,像是水漫上脖頸……顧辭,是一個即便常年纏綿病榻,也讓人覺得不容小覷的男人。
怎麼可能……沒人注意到呢?
半晌,顧言卿嘆了口氣,“走罷,剩下的……就該到他了,總不能我這損失慘重,他坐收漁翁之利吧……”
……
第二日一早。雪停了。
時歡醒地早,醒來發現多了一床毯子。昨日嚷嚷著要早起堆雪人的丫頭睡得酣暢淋漓不省人事,夢里也不知道夢到了什麼味吧咂著吃得歡快。片羽端了熱水進來,看到時歡醒了,上前輕聲說道,“主子,您要起了不?宮家主來了……”
“宮澤?”
“嗯。宮主還準備了一桌早膳……”格外盛的一桌,滿滿一桌子也不知道哪里來的食材,明明也去膳房看過,也就一些干癟菜幫子。不過,顧公子臉不大好,黑漆漆地,和宮澤隔了張桌子,冷嘲熱諷了許久了,這頓早膳,怕是不好吃。
時歡自然不懂的言又止,點點頭,“那就起吧。倒也有些日子沒見到了……原以為要等到帝都才能遇到的,沒想到倒是被他趕上了。”
說得隨意,聽者卻聽得膽戰心驚——看來,這宮主還真的是沖著自家主子來的……今日這頓早膳,戰火要升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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