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和程玉梅的確沒有想到事的發展會忽然變得如此不可控。
周末,玉膳樓客流量依然得可憐,偶爾幾個散客,消費也不高,完全撐不起周末該有的業績。
沈君看著眼前的景象,頭都有些大了。
樓下,程玉梅正逮著一個沒有及時收盤子的服務員破口大罵。這段日子,程玉梅就像是一個炮仗,走哪兒點哪兒,員工但凡出點蒜皮的錯,都能揪著罵半天,也正因如此,玉膳樓的離職率破天荒得高。
羅江河幾次勸說無果,氣得直搖頭,甚至自己都產生了要走的念頭。
沈君意識到,如果再這麽下去,姐姐好不容易救起來的玉膳樓,得毀在他的手裏。如果真的是這樣,他更對不起為救自己而離世的父親了。
就在樓下糟糟的時候,門口進來幾個年輕的人。
沈君一眼就認出來,其中一個是仲蘇眠。
程玉梅也認出來,那是兒子喜歡的生,立馬撥開了麵前被罵得麵紅耳赤的服務員,換上笑臉,揚手朝仲蘇眠打招呼。
“你好呀,仲醫生。”
“你好,阿姨,我帶幾個朋友來吃飯。”
“好啊好啊,君在樓上,我讓他下來哈。”
“不用了阿姨,不用特地去打擾他,我們就吃個飯而已。”
“不打擾的,他看到你來一定會很高興的。”程玉梅正準備去二樓,看到沈君下來了。
“君。”仲蘇眠轉指了指朋友,“上次來吃飯覺得味道不錯,今天特地帶幾個小姐妹過來嚐嚐。”
仲蘇眠後一個胖嘟嘟的生看了眼沈君,誇道:“沈總年紀輕輕就經營著這麽大一個品牌,真是厲害,難怪我們蘇眠提起你都豎大拇指。”
程玉梅正洋洋自得,卻聽沈君說:“其實玉膳樓一直都是我姐姐在經營,我隻是過來學習,後麵的生意應該還是會由我姐姐負責打理,因為我在經營這一塊能力還很欠缺。”
終於說出來了!
沈君覺自己渾輕鬆,說謊的滋味,他再也不要驗第二次。
生恍然:“原來是這樣啊。”
“嗯。”
沈君看了仲蘇眠一眼,神如常,並沒有出特別失的表。
也是,仲蘇眠從來就不是一個貪慕虛榮的生,之前實在是他自己虛榮心作祟。
“你們上去吧。”
“好。”
沈君想要把仲蘇眠們送上樓,卻被程玉梅一把拉住。
“君,你剛說什麽呢,你要把玉膳樓的經營權還給沈千?”
“對。”
“你瘋了是嗎?”
“我沒瘋,我想過了,與其把玉膳樓毀在我們兩個手裏,不如把它給姐姐,至能保住爸爸的心。”
程玉梅完全不敢置信:“沈千不是你的親姐姐!你要把你爸的心給外人嗎?”
“在我心裏,一直都是我的親姐姐。”
無論如何,沈君都不會忘記,他出車禍最難的時候,是沈千犧牲自己的幸福換錢給他治病。
如果沒有沈千,或許他早就自暴自棄而死。
“那……那樓上的那個你是不想追了嗎?”
“順其自然吧。”
沈君想通了,正如沈千所說,謊言換不回真,仲蘇眠如果真的喜歡他,哪怕他是個跛子是個乞丐也會喜歡,他不必給自己立多麽華的人設。
*
宋寧遠和鄭祁柯是下午走的。
沈千其實希靳仲廷能一起走,可是,他偏死賴著不肯,甚至,還去車裏拿來了電腦,一副要跟著沈千在這裏安家的勢頭。
“這裏沒有網。”沈千提醒他。
“等下就有了。”
“什麽意思?”
沈千話落,就看到兩個穿著電信公司製服的男人進來,在小院裏一通搗鼓,然後,聽到那兩個男人對靳仲廷說:“靳總,網絡已經通了。”
這可真是說什麽來什麽。
下午,沈千就在廚房裏錄做菜視頻,靳仲廷在小院裏辦公,兩人各自忙各自的,互不打擾。
隔著木窗看著靳仲廷端坐的背影,忽然想起鄭祁柯走的時候問:“你倆是打算在這裏‘男耕織’過一輩子了嗎?”
如果真的能遠離喧囂,這樣簡單平凡的過一輩子,也好的。
可他們都是俗世中人,本無法擁有這樣的平凡,尤其是靳仲廷,他上背負著太多。
沈千猜想他絕對不可能在這裏久住。
果然,還不到兩天,靳仲廷的手機都快被打了,除了公司的電話,還有靳家的電話,是靳家的管家打來的,他告訴靳仲廷,靳老太君在家裏暈倒了。
靳仲廷接到這個電話的時候,沈千剛洗完澡,正在房間裏,靳仲廷忽然推門進來,嚇得趕披上了睡袍。
“怎麽了?”
“我得回去一趟。”
沈千心想,看吧,終於是憋不住了要走了,卻聽靳仲廷說:“暈倒了。”
“怎麽會這樣?”
“暫時不清楚,我回去一趟。”
沈千擔心老太太,本想著和靳仲廷一起回去看看,可再轉念一想,自己現在沒名沒分的,哪怕去了估計在靳家也沒有一方立足之地。
“好。”
“你乖乖在這裏。”他不舍地抬手了一下沈千的發心,“等我回來。”
靳仲廷電腦一拎就走了,他在時沈千隻覺得他晃來晃去怪煩人的,可他一走,又覺得這小院空空落落,實在冷清。
沈千正準備去關門,就聽到門口又傳來了腳步聲。
心裏不由一喜,是沒事他又回來了嗎?
可來人並不是靳仲廷,而是沈君。
幾天沒見,沈君明顯瘦了,他穿著不太合的西裝,看起來就像是小孩穿了大人的服。
“姐。”
沈君像往常一樣喊沈千“姐”,沈千原本覺得自己再見沈家人一定可以做到鐵石心腸,可事實上,沈君這一個“姐”字,就讓沈千破了防。
知道,不管當年發生了什麽,當時還是個娃娃的沈君並沒有錯,他不該遭的怨恨。
*
“進來坐吧。”沈千對沈君說。
“好。”
沈君進門之後先打量了一下這個小院,他小的時候來過這裏,但印象不深,因為媽媽程玉梅不喜歡帶著他去外婆家。
那時候他不懂程玉梅的心思,但現在明白了,程玉梅大概是不想在這裏看到被送走的沈千吧。
“好久沒來了。”沈君說,“這裏倒沒怎麽變樣,好多東西還是原來的那些東西。”
“外婆念舊,沒壞的東西都舍不得丟。”沈千搬了張椅子給沈君,問他,“要喝什麽?”
“有什麽?”
“茶和咖啡。”
“咖啡也有?”沈君意外,好像咖啡是和這樸素小院完全不搭的東西。
沈千點點頭,那是靳仲廷買來的,他工作的時候習慣了喝咖啡。
“那就來一杯咖啡吧。”
沈千泡了兩杯咖啡,姐弟兩肩並肩坐在小院裏,看著院門口的那棵棗樹,從當初清嶙的一棵小樹苗,變如今果實累累的壯大樹,各自慨著時間飛逝。
“姐,我來找你是想讓你回玉膳樓的。”沈君說起來意。
“我不回去了。那是你們沈家的產業,而我的裏並沒有沈家的。”沈千看了眼沈君,“你媽應該和你說了吧,我並不是你親生姐姐。”
“說了,但是,在我心裏你一直都是我的姐姐,在我最需要的時候,是你救了我,我的命有一半是你給的。”沈君一臉誠懇,“姐,之前頂撞你的事是我不對,是我被豬油蒙了心,是我麵對喜歡的孩子時太自卑,所以想要用質來掩飾我的自卑,但現在我已經知道錯了。”
沈千不語,實在無法對沈君說出太冷的話。
“姐,你回去救救玉膳樓吧。自從你走之後,玉膳樓的廚師就走了大半,前段時間陳秋山來我們店裏,說玉膳樓再也不是以前的味道了,說我們店大欺客,在網上洋洋灑灑寫了一大篇文章批判我們,玉膳樓的客源因此流失了大半。”
沈君說的和鄭祁柯之前說的一模一樣。
“還有大伯,大伯簡直太可惡了,他上說著玉膳樓和耀食府都是沈家的產業,可轉頭卻落井下石,不僅搶玉膳樓的客源,還把玉膳樓的大廚都悉數請進了耀食府,他這是明擺著要踩著玉膳樓複刻玉膳樓啊。”
“你說的這些事,我也沒有辦法。”沈千說。
“不,姐,我知道你肯定有辦法的,當初你接手玉膳樓的時候,玉膳樓的境比現在難十倍百倍,你都過來了,現在這點麻煩,你一定能解決的。”
沈千笑了笑:“君,你太看得起我了。退一萬步講,就算我能解決,我為什麽要去解決?我現在已經不是玉膳樓的負責人了,我拿著錢過逍遙日子不好嗎?為什麽我要去淌這趟渾水?到頭來,還不是為你們沈家做嫁,而你們沈家,想什麽時候把我趕走就什麽時候把我趕走,本不講一點分。”
沈君知道沈千這次是真的被傷了心,馬上又說:“姐,你別這樣,你想想玉膳樓的員工們,他們都是真心實意地想要跟著你做事的,你走之後,業績下,很多人的日子一下就艱難了起來。你想想他們,看在員工們的麵子上回去吧。隻要你願意回去,我保證我和媽不再手玉膳樓的事,一切都由你說了算。以後,玉膳樓不姓沈,它就是玉膳樓。”
*
沈君來了就住下了,比靳仲廷還難纏。
沈千又不能趕他,畢竟外婆不是一個人的外婆,也是沈君的外婆,這小院要是嚴格算起歸屬權來,那要走的人也是沈千。
“姐,你考慮一下我的話,回去救救玉膳樓吧。”沈君每天早上到沈千都是這句話。
沈千也的確有在慎重考慮,玉膳樓就像是親手培養起來的孩子,無論如何,都是有的。
三天後,羅江河也打電話來勸說沈千回去。
他說:“千,你要是不回來,我也準備辭職了,就當是我對不住你爸,這店,我是守不住了,這些員工,我也守不住了。”
沈千聽得淚目,羅江河這些年對玉膳樓付出得比沈千更多,如果玉膳樓真的這樣倉促倒閉,對於這一批老功臣來說,實在有些意難平。
思來想去之後,沈千最終決定回去。
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帶著鄭祁柯去拜訪陳秋山,將之前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向陳秋山老師坦白,希他能撤回那篇抨擊玉膳樓的文章。
陳秋山原本是不同意的,但又實在懷念鄭祁柯那一手“仿蘇老”的手藝。
“行吧,我這人向來對事不對店,隻要玉膳樓的味道能重新起來,我的評價肯定也會變得正向。”
“當然,玉膳樓永遠是那個味道。”
鄭祁柯用廚藝把陳秋山哄開心後,沈千又轟轟烈烈地搞了一個“尋找老顧客,尋找老味道”的試吃活。
隻要是之前在玉膳樓消費過的老顧客,再次來玉膳樓消費,前三個菜免費,如果菜品味道和之前有出的話,整桌都免費。
這個活吸引了無數老顧客參加,大家都是衝著“免費”來的,可是玉膳樓的味道變回來之後,越吃越上頭,三個菜完全不夠安味蕾,於是這一桌一桌的,多多還會再加幾個菜。
玉膳樓已經好久沒有出業績了,每天的業績報表都死氣沉沉的,沈千這個活一出,店裏的業績瞬間回暖,網上玉膳樓的口碑也慢慢變回來了。
沈君看著店裏又開始熱鬧起來,一顆心放回了原位,他就知道,無論如何,沈千總有辦法扭轉乾坤。
為了表示決心和誠意,沈君還專門請律師擬定了合同,正式以文書的形式將玉膳樓的經營權給沈千,且利潤給拿大頭。
程玉梅對於兒子的做法氣得吃不下飯,在床上躺了好幾天,但沒有辦法,誰讓和兒子沒有能力,隻能靠沈千盤活玉膳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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