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朔住進東宮的第二天，浮陪著沈明說了一上午的話。

待用過午飯，出了王府，徑直來到城外一莊子，這里是紅蓮教在京城的聚點。

聶孤棠放下藥杵：“決定好了，皮再生之法只在古籍上記載過，不但痛苦難忍，且有很大的風險。”

浮平靜的點頭：“有勞教主了。”

聶孤棠沒再勸，起去準備所需藥。

半個時辰后，浮進了用蒼艾草消毒過的房間。聶孤棠站在桌前開始擺弄工。

這時院外傳來規整的腳步聲，卻又帶著些急切，浮尋聲轉頭，見到來人，似乎并不意外，輕聲喚了句“大哥”。

封黎笙神復雜看著這個認回來沒多久的妹妹：

“非要如此嗎？”

浮抿著點頭：“我總要拿回屬于我的東西。

若我只做個普通孩，毀容了也沒關系。可我是大月國儲君，從古至今，沒有哪個君主是毀了容的。”

的語氣很平靜，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堅決。

看著這個還未及笄的小姑娘，封黎笙知道自己勸不住。抬手輕輕了下的發頂：

“去吧，大哥在外守著你。”

浮有點開心，忍不住彎了下，卻還是道：“等會不要為我難過，我會撐過去的。”

很快，房門在他面前合上。隨著時間推移，屋里傳出痛苦到極致的聲音，像在遭最極致的酷刑。

封黎笙手指握拳，浮雖然只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格卻極其堅韌，從前還不知份時，被他那般高強度的訓練都沒喊過一句累，可見此時疼到了什麼程度！

耳邊傳來細碎的腳步聲，接著悉的氣息靠近，封黎笙擔憂的扶住來人的胳膊：“你怎麼來了？”

沈明看著閉的房門，嘆息著道：“這丫頭怕我擔心瞞著我，可我又不傻，怎麼會看不出的異常！”

拍了拍封黎笙的肩膀：“這是自己選的路，我們作為的家人，即便再不舍苦，也只能支持，”

直到過了半個時辰，屋里的痛呼聲才漸漸微弱，沈明揪著封黎笙的角。

終于房門吱呀一聲打開，聶孤棠臉疲憊的走了出來，沖封黎笙兩人點了下頭：“記住不要讓傷口染，三日后我會再過來。”

兩人齊齊松了口氣。

浮養了整整三個月，才徹底痊愈。同時也意味著要離開了。

……

這日，浮穿著大月國的服，推開主院的門，沐浴在下，皮白皙如雪，的像是傳說中的靈。

小姑娘走過來輕輕抱了抱沈明：“阿姐姐，我走了。”

手扶了扶沈明突起的小腹：

“很憾，姑姑沒辦法親眼看到你出生，等你滿月了，姑姑就給你做最漂亮的小子。”

沈明了一頭波浪式的金發：“雖然你很厲害，可也要好好保護自己。”

浮長長的眼睫眨了眨，去眼底的酸，重重點頭。

兩人說話的功夫，院門口已經有人在催了。

沈明牽住浮的手腕：“我送送你吧！”

坐在馬車上，浮徒手開一顆核桃遞給沈明，沉默了會兒道：“遇到你們這麼久，我還從沒有說過我從前的事。”

沈明給倒了杯茶，這時候只需要做個沉默的傾聽者就好了。

“你們應該已經知道了，我母親是艾莉，我出生時已是大月國的王。那時的城堡……也就是你們所知的皇宮，剛經歷過一場權力更迭，死了很多人。

我不知道生父是誰，有人說是母親的前夫，有人說是朝中首相，還有人說是我的親舅舅……”不耐煩的搖頭。

“反正我也不是很在意。”

沈明了的頭發，并沒有拆穿。

“那時城堡里只有我一個孩子，我理所應當被立為儲君，從能拿筆開始每天就要學許多東西，不僅要學文，還要學武。

縱然我骨極佳，可想要小小年紀學有所也吃了很多苦。

可我一點都不喜歡這些，我喜歡設計珠寶首飾，想要當一個珠寶設計師。

母親卻只是靜靜的看著我，說很抱歉讓我出生在這樣的環境里，說我別無選擇，要麼好好學著去當一個儲君，要麼只能任人魚。”

浮吸了口氣：“我當時并不能理解這話的深層含義，只覺得是在用這種方式剝奪我的人自由，覺得憑什麼把自己的責任強行加諸在我上，

于是，我總是和對著干，最嚴重的一次，我甩掉所有的侍衛跑出了城去看鉆石出土。母親發很多人找我。回去后，母親罰我在崖頂跪著。

我心里萬分委屈，覺得被所有人拋棄了，卻倔強的不肯認錯更沒有回頭。直到我快暈過去時，一只老鼠在我腳邊爬來爬去，我嫌煩，隨意手一抓，正好回頭……

母親就站在不遠看著我，大抵從我跪著的時候就在那了，頭上落滿寒霜，刻意掉了大，臉凍得慘白，

我突然就沒忍住哭了出來。明明練武那麼辛苦我都沒哭的！心里堵的難，不知道我和為什麼要變這樣……”

沈明將小姑娘輕輕攬懷中：“你們誰都沒有錯，或許是你們格太像了。”

骨子里都太過倔強，而艾莉顯然對于叛逆期的兒無能為力，只能用這種自傷八百的法子去懲罰兒同時也折磨著自己。

“自那以后。我收斂了許多。直到十二歲那年，手下來報說在城外一小島上發現了一座鉆石礦。只要我完功課，母親并不限制我的個人好。

我帶著幾名侍從連夜去了那小島，結果那是個圈套，我被抓了。

被人關在地下室里，抓我的是我的表姐，拿刀一下下劃花了我的臉，在我臉上刺下奴印。給我下了劇毒相思，對我百般折磨。

那時我多年來所學的強悍武藝終于派上了用場，在對方猝不及防的一個晚上，我逃跑了。

可等我強撐著終于來到首都桑城時，卻得知公主早已被找回，我第一反應是不可能，隨即想到可能是有人頂替了我的份。正在我想辦法如何進宮時，我看見……”

停頓了半晌，才道：“街上響起一陣鳴鑼，兩排王室親衛隊開路，有人喊著王出行。我暗自高興，覺得真是太巧了，正打算沖過去，

這時我遠遠瞧見悉的華麗車攆經過，車上坐著一個和我長的一模一樣的孩，母親正滿臉帶笑的給那孩頭上花。

我一下子愣住了，母親對我多數嚴厲，似乎印象里就不笑。

我那時心里好像有兩個小人在打架，一個說沖上去揭發那孩的謊言。另一個聲音卻說，那個孩一看就比我乖巧比我討人喜歡，母親或許更喜歡那個孩吧……

我一個愣神，車攆已經走過去了，而我本就中毒強弩之末的再也支撐不住，扶著樹干暈了過去。

后來我被一個奴隸販子帶走了，輾轉被賣到了黑三角，而等我再次醒來時，相發作，我的大腦神經開始麻木，忘記了所有事。”

素來是個話不多的子，凡事都喜歡憋在心里，如今全都說出來，倒覺得一下子輕松許多。

這時馬車路過繁華的集市，耳邊傳來小販敞亮的吆喝聲。

沈明讓車夫停車，買了兩糖葫蘆遞給浮：“在我們大夏國，沒及笄的姑娘就還是孩子，來，吃串糖葫蘆甜甜。”

浮接過糖葫蘆，在邊輕咬一口，忍不住彎了彎角，雖然甜中帶著酸，等回味時卻只剩下甜味。

沈明問：“你是怎麼想的？

其實這個事吧！旁觀者的角度分析就不符合邏輯，我覺得母妃應該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在沒弄清楚真相之前別妄下定論。”

畢竟覺得作為母親，不可能認不出自己的親兒，且又不是隔了十年八年，即使模仿的再像也有破綻。艾莉能做一國王自然不可能是蠢人。

浮輕聲道：“我知道，可我就是不敢去面對……”

沈明很能理解這種想法，畢竟所謂當局者迷，浮那麼聰明，怎麼會想不明白這些？只是被鎖住了。

把手里的另一糖葫蘆也遞給：“讓我猜猜，假扮你的人就是當初抓走你的那個表姐對不對？”

浮點頭：“和我長得有六七分像，是舅舅的私生，從小被寄養在鄉下。

之前和蘇傾合謀的那個安德魯，他會用刀子徹底改變人的長相。”

馬車很快出了城，沈明和封黎笙揮手送一行人離開，

之后一直沒收到大月國的消息，直到一年后，浮通過商船送來了許多東西，幾乎給認識的人都選了禮，還有附帶的一封長信。

的確如沈明之前所猜測的那樣，艾莉知道這是有人要搞事，可對方藏勢力太強，沒法連拔起，再加之一直沒有浮的下落，就只能將計就計，

不過在封黎笙等人帶著浮回京后，由于兩邊路程太遠，艾莉兩個月后才收到消息。

確定浮在大夏這邊沒有危險后，并沒急著讓回去，打算等所有事件平息了再說。

浮回去后，和艾莉里應外合，用了半年時間，徹底除掉了叛黨，只是在最后關頭，那個假冒的表姐和叛黨頭子逃跑了。

沈明看完信，總算放下心來。

直到又過了兩年，浮以商討開通兩國貿易往來之事坐船回到大夏，在京城待了半個月，整天抱著安安不撒手。

安安顯然也很喜歡這個漂亮的姑姑，臨分別時還非要跟著一起走。

如今又過了兩年，安安已經五歲了，前兩個月接到大月國那邊來信說艾莉準備把王位傳給浮，而后來大夏看看孫。

畢竟兩國隔的實在太遠，一來一回就得要半年，若作為一國君主，不可能離開這麼久。

……

盛夏時節，蟬鳴陣陣，位于皇宮的上書房，胡子花白的老先生在臺前神激昂的講著課。

本來大中午的最是催人犯困，奈何能坐在這里的孩子都是英中的英。

饒是心已困的要死，卻依舊腰背直，目堅毅。除了坐在最后排的一個團子，

團子安安著筆頭，很認真很認真的在聽講，可低頭看著書上一行行文字。實在沒忍住打了好幾個哈欠，而后扁了扁。

真的不是安安不好好學習，而是這些字它不愿意和安安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