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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一整晚睡得輾轉反側。

左邊睡著公子，右邊睡著大小姐。

新奇的驗。

本來不應該那麼快睡著的，可白天顛上顛下折騰壞了，迷迷糊糊睡過去。

做了一個夢，夢里他飄在云端，公子在云的那頭笑瞇瞇地朝招手。

小桃紅著臉往公子那邊飄，飄啊飄，飄啊飄。

飄得很高很高。公子笑得很開心。

一會哭一會笑。

飄著飄著，另一邊云端上不知怎的出現了大小姐的影，冷笑著彎弓，向他出一支穿云箭。

醒了。

一醒來，小桃渾香汗淋漓，又又。

小桃猛地坐起來。

“醒了。”

一旁是心心念念公子的聲音，爐火上架了一口鍋，鍋里飄出姜片與的香味。

鄭修蹲在火爐那邊，正用那把蕭不平的鐵扇扇著風鼓火。

小桃一路小跑要上前幫忙，鄭修歪著頭笑著說不必。小桃覺得鄭修的脖子有些奇怪，似乎故意偏向一邊，便心地問公子是不是落枕了，手去。

鄭修躲啊躲，最終沒能完全躲開，出了臉。

小桃一看鄭修那張臉，驚呆了。

鄭修左臉上有一個紅彤彤的掌印，五指分明，清晰得像是用印泥印上去似地。

“公子你的臉……”

“摔的，摔的！”鄭修尷尬地轉過頭：“昨晚起屙夜尿，不小心摔了一跤，剛好摔在大當家的掌上。”

“嚯呵呵呵呵——”

一旁謝河發出愉悅的笑聲。

聽起來心好極了。

摔……的？

小桃敏銳地察覺到公子與大小姐之間的氣氛略帶微妙，頓時又泛起酸溜溜的覺。

半夜、摔的、摔掌上。

那麼巧？

小桃好不容易讓自己信了，看著公子臉上的掌印兒，想著要不要給公子點“黑玉斷續膏”，但一想起此事定會遭來大小姐的責備，最后小桃放棄了這個可怕的念頭。

笑，你還笑！

鄭修已經不怕死了，便惡狠狠地瞪著謝河。

大意了。

想起昨晚。

在他端著英雄帖沉思時，謝河站在他面前，故意用“北”的神態與口吻與他說話。

這一次謝河徹底將鄭修騙了過去，讓鄭修誤以為北回來了。

然后謝河一掌將鄭修扇得眼冒金星。

對于謝河一次次挑戰自己的底線，鄭修怒了。

老子要陪你玩到底。

鄭修生著悶氣，心中不爽，拼命往火爐里填木柴，那勁頭，仿佛木柴塞的不是火爐，而是……咳咳。

算了。

鄭修微微一笑，告訴自己不生氣。等鍋燒開呼呼嗤著熱氣后，他熱地分別給小桃與謝河各盛了一碗熱騰騰的湯。

謝河低頭看著自己的碗，再看看小桃的碗。

自己的碗里全是姜。

小桃的碗里全是。

謝河一下就不笑了，繃著臉喝完，沒說話。

小桃沒注意那麼多，連忙起要幫公子裝湯，一看鍋里，沒了，只剩湯，頓時傻眼。

這頓早膳在怪異的氣氛下結束。

子外出諸多不便。

所幸公子與大小姐都不是外人，小桃一塊布圍起一面狹窄的空間，紅著臉讓公子稍稍回避后，便躲在布簾后窸窸窣窣地將漉漉的肚兜換下，藏了起來。

鄭修走出茶寮外，觀察天。

今日無雪，寒風呼嘯。

在嗖嗖冷風中，鄭修搖著扇子，喂了馬兒，打點一二，準備繼續趕路。

一夜了，茶寮一家子沒再回頭，想必謝河那一手，真的是將他們嚇怕了。

“呼哧呼哧呼哧……”

兩匹馬兒忽然出現躁，鄭修拍著馬屁安著。轉頭一看卻見是謝河與小桃背著行囊從里屋走出。

“小云，安靜。”

謝河從鄭修手中接過其中一匹馬的韁繩，的馬取名小云。

順便一提，另一匹是小流。

相當于和尚雖然人沒在，但他的頑強神正被他們騎著。

“伱……怎麼辦到的？”

鄭修之前還奇怪，為何為“異人”的謝河能騎馬，明明北就不行。

“我不是早跟你說過了。”謝河笑著白了鄭修一眼，上馬時，在紅潤的邊豎起一食指，口語道：萬之聲。

鄭修讀懂了謝河的語，微微一怔。

臨走前，小桃將行囊掛在馬鞍袋上時，回頭看著茶寮的冷清，驀地生出幾分慨，想起昨日之事，喃喃道：“也不知那小孩，腳傷治好了沒。啊…”小桃剛說完，便察覺到這話不該說，立即捂住：“大小姐，小桃妄語了。”

“無妨。”

鄭修豎起耳朵。

謝河故意學著北說出一句話后，得意地瞟了鄭修一眼，然后對小桃說道：“你知不知道，在我們之前，他們一家三口，害了多人。”

小桃聞言表愕然，然后用力搖頭：“大小姐總是對的。”

謝河道：“有果必有因，要不是……我會殺了他們。”

鄭修起初聽了謝河的“無妨”便知道，謝河現在沒在避諱“北”的口吻，似乎正打算用新的玩法去承接鄭修的賭局。鄭修本不想理會，聽了謝河后半句后，忍不住嗤笑道：“大當家，你們不會覺得，你作為云河寨大當家，土匪頭子，能稱得上正道中人吧？”

冷空氣頓時凝固幾分。

小桃拼命在后掐著鄭修的腰，想提醒公子別說話。

儼然不知謝河與鄭修的關系微妙，于一種奇怪的慪氣狀態。

謝河并沒生氣，笑著反問：“什麼是正，什麼是邪？”

鄭修搖頭，平靜答道：“這問題沒有答案，但求無愧于心。”

“說得好。”謝河一抖韁繩，馬蹄踏出茶寮，淡漠的聲音傳回：“我與，只能活其一。但愿有一天你真能將喚醒，而我死了，你也能說出‘無愧于心’四字。”

謝河的背影逐漸遠去，在風中，飄揚的長發隨風卷起，似一個深邃無底的黑漩渦。

小桃在公子后問他們剛才的對話是什麼意思。

鄭修三言兩語轉移了話題。

可謝河那句話，就像是一柄小錘，敲在鄭修的心里，令鄭修在趕路過程中，陷深思。

但意志堅定的鄭修很快便搖搖頭，拋去雜念。

假的。

他對自己說。

該死的食人畫。

恐怖如斯。

若是意志不夠堅定，這幅畫卷中呈現出的真實世界，兩百年前的時空，將一點點地蠶食鄭修。

幸虧他意志堅定，始終如一。

一路上走走停停。

轉眼到了二月十三。

天明，氣候回暖。

小云與小流的馬蹄在坑洼的路途中磨損嚴重，需要在附近一個鎮子停歇，重打馬蹄鐵。

這又得耽擱兩天時間。

不過，按照謝河估計，在三月初一之前，趕到藏劍山莊不問題。

在荒山野嶺中趕了將近一個月的路，鄭修、謝河、小桃三人幾乎都是宿荒野，或途徑村子時借宿一宿，風塵仆仆，如今趁著小云小流打馬蹄鐵的功夫，總算能在城鎮中稍作歇息，養蓄銳。

說起來，謝河真不像是這個時代的姑娘家。好幾次在村子里借宿時，竟主上前說他們是夫婦三人，是大婦，小桃是小妾，直讓淳樸的農家人驚得眼珠子瞪出，心中似乎在呼城里人真會折騰。

謝河就是變著法子想看自己笑話。

這得虧自己不是單純的老百姓，當了首富那麼多年，他曾過山河大海，也曾走過人山人海，什麼陣仗沒見過，不慌。鄭修從容淡定地接下了謝河不暗的招數。

“呼……啊~~”

拒絕了小桃要替自己背的請求后，鄭修在客房里，獨自一人浸泡在木桶中，房中熱氣彌漫，鄭修只覺渾孔舒張，不由自主地發出聲。

閉著眼睛，鄭修一不，漸漸地發出輕微的鼾聲。

意識下沉，下沉。

越來越輕，但下墜的覺卻越來越明顯。

咕咚。

鄭修張口吐出了一個泡泡，他一不小心又進了“門徑”中。

鄭修宛若于失重狀態，似漂浮在漆黑的湖水里，不斷地向下沉。

悉的覺并未讓鄭修覺到驚慌，而是平靜地看著遠濃稠的黑暗，任由自己沉下去。

【畫師】。

啪嗒。

鄭修踩在實地上，灰褐、青、墨、純黑，不同的帶勾勒出詭異的影，在鄭修眼前織一條彎彎曲曲的道路。回頭看，后是一片無邊的黑暗，往前看，前方不遠，有一扇閉的門扉。

門扉上約有山水云河的影子在流淌，在閃爍。神、人，似乎藏著無窮的奧妙，又像是在門后傳出奇怪的耳語，在鄭修推開這扇門扉。

關的門扉上有著“戊子·七”的字樣，這意味著，如今在“門徑”中，如攔路虎般擋在鄭修面前的，是【畫師】門徑的第七扇門扉。

鄭修順勢出手，推向那扇門扉。

咿呀——

古老的門扉發出了咿呀聲，鄭修推開了一道隙，灰暗的流從門扉后泄出。

但門扉只開了一道，鄭修再次嘗試推時，便紋不了。

“第七扇門扉似乎是一道坎。”

俗稱瓶頸。

鄭修沒有勉強，在門徑中，念頭通達，鄭修明白了什麼。

他的【囚者】門徑同樣只推開了第八扇門扉。

在離開云河寨后，鄭修并未荒廢作畫的技藝。

他甚至會在馬背上，讓小桃牽著韁繩，地尾隨在謝河的后，給畫一幅“速寫”。

每到此時，謝河總會放慢腳步，馬蹄踢踏，慢悠悠地騎著。

那一刻鄭修會覺得四周格外安靜。

而每到途中歇息時，謝河都會故意使喚小桃去打水、洗服之類的雜活，然后來到鄭修面前，攤開白皙的手掌，一言不發。

鄭修也會心照不宣地將他“”畫的“謝河速寫背影”，到謝河手中。

直到小桃回來。

這種的“丹青修行”，對鄭修而言既是一種薅羊的手段，同時也了鄭修與謝河之間某種奇怪的“默契”。

“既然我沒有懶，那就說明時候未到。”

“又或者，差點什麼機緣。”

隨著意識重新上浮，鄭修在上浮過程中，眼睜睜地看著那“門徑”越來越遙遠，越來越模糊。

其實鄭修一直都覺得很奇怪。

其實在兩百年前，同樣存在著諸如“謝河”這般夸張的“異人”，也存在著像“公孫陌”這般能窺見門徑的奇師，可為何，在兩百多年前，并未形一種大于市的潛規則，更沒有出現“夜未央”這種專門理詭案的朝廷機構。

兩百年前，鄭修如今所在的畫中世界，在公孫陌、謝河的混合記憶世界中，鄭修明白，奇、門徑、異人，甚至常世、常闇，一直存在，只是不為常人所知。

這里只有“武林”，只有“俠客”，沒有奇。

奇怪。

鄭修愈發想知道在這變遷中，是什麼，導致“武林”的沒落，在年代與和平年代的過渡時期，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件。

睜開眼時，屋水汽散去，水溫涼卻，鄭修剛想從浴盆走出，門外響起敲門聲。

篤篤篤。

鄭修一屁坐回浴盆里。

“公子，是我，小桃。公子您的服已經烘干了，小桃這就給公子送進來。”

“好，進來吧，門沒鎖。”

隔著半明的屏風，鄭修看見小桃躡手躡腳地將疊得整整齊齊的一套干凈服放在屏風邊上，腰帶、靴子、襯、外，分別放好。

一路上雖說是謝河與鄭修在照顧不懂江湖的小桃，倒不如說是小桃在悉心照料二人的生活起居，毫無怨言的那種。

小桃隔著屏風約約瞥見公子溜溜地浸泡在浴盆里，低著頭不敢看。

是那朦朧的影子就能令小桃浮想聯翩。

呀，公子會不會……會不會……會不會……能不能……呀！

小桃心里糟糟的。

這可是從未經歷過的大膽之事呢。

“小桃，謝謝你了。”

鄭修笑道。

“小桃先行退下了。”小桃紅著臉準備離開，在出門前，小桃頓了頓，想起一路上的經歷，忍不住道：“公子，請你莫怪小桃多，大小姐雖然平時會打你罵你，上說討厭你，但小桃服侍大小姐的這些年里，從未見大小姐如此……如此……接近一個陌生男子，希公子莫要覺得大小姐是壞人。”

說完，小桃沒等鄭修回答，便速速關上門跑了。

鄭修在浴盆里，一臉懵。

小桃你這突如其來說這話什麼意思。

你真是不怕謝河聽見呀。

“咳咳，你瞧瞧，你家小桃多懂事，知道替你說好話。”

鄭修沉默片刻后，忽然朝著謝河房間的方向小聲嘀咕一句。

咻。

一支長箭穿墻壁，釘在木桶上。

箭尖距離小鄭只有幾指之遙。

極致的把控力。

鄭修在木桶中，一都不敢，屏住呼吸，生怕謝河來第二發。

尼瑪還說不得了是吧。

聽上癮了是吧。

鄭修小心翼翼出木桶，穿戴整齊，走出房門，卻見在長廊上，謝河兩手隨意叉搭著欄桿，向遠。

見鄭修出門，謝河毫不提剛才“怒小鄭”一事，挽發輕笑。

“喏，鄭大哥，陪我出去走走。”

角上翹，故意在“鄭大哥”三個字上了重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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