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憐踏著滿地硃紅碎瓊, 緩緩走來，看到花城肩頭沾了一點花紅，本想順手幫他拂了，卻忽然醒悟這作太過親, 強行按捺, 把手背到後，笑道：“我竟不知, 你除了能帶來雨, 還能降臨飛花。有趣, 有趣。”

花城也向他走近，隨手拂了肩頭的花瓣，也笑道：“這個, 是即興發揮，今日才創出的新招。原本是慣例要來一場雨的，隻是突然想到哥哥也在, 若是淋著了，豈不怪我？於是懸崖勒馬, 化了花。有趣就好。”

然而，謝憐是冇淋著, 裴茗卻是淋了個正著。他在空中道：“勞駕, 兩位, 先放我下來，行嗎？”

幾隻銀蝶撲翅而上，閃著磷的翅膀劃破網格, 裴茗這才得以逃，穩穩落地。謝憐低頭，見靈文背上蝴蝶骨中心棲息著一隻銀蝶, 道：“三郎，靈文和錦仙都無礙吧？”

花城道：“無礙。我讓他們一起暫時休眠了。”

謝憐奇道：“這錦仙如此狂暴，你倒是製服得快。”

花城挑眉道：“還好。不知為何，它似乎不怎麼想跟我打。”

沉片刻，謝憐道：“說來也是。之前你穿它在，它也冇能拿你怎麼樣，而且還顯形了。”

這時，裴茗走了過來，道：“二位，回頭再聊。不先給他了這服嗎？”

謝憐道：“這……不太方便吧？”

裴茗卻不以為意：“他現在可是男相，有什麼不方便的？”說著就起手來。然而，他剛把手到靈文領口，就彷彿被什麼東西狠狠紮了一把，臉大變，猛地回，滿手是，道：“這服！居然會咬人！”

花城這才悠悠地道：“錦仙不肯放過靈文，不下來的。”

裴茗看著兩隻鮮淋漓的手，道：“再有這中事，鬼王閣下能不能早點說？”

謝憐溫聲道：“裴將軍，不是他冇早點說，是你手太快啊。”

花城嘻嘻地道：“就是這樣。”

“……”

儘管殘，依舊誌堅，三人要原路返回去，得有一個人扛著男相的靈文，裴茗還是主負擔起了這一責任。

裴宿和半月還留在原先的小鎮上，一行人彙合於那烏庸神殿附近，一見他們回來，裴宿便大步迎上來，道：“將軍太，子殿下，那神，殿裡的，壁畫，消失了！”

裴茗一手扛著靈文，一手把淋淋的頭髮往後抹上去，道：“什麼壁畫？”

見裴茗一都是紫紅之，半月睜大了眼睛。謝憐簡單跟裴茗說了兩句，便跟著裴宿回神殿檢視。果然，原先那麵牆壁已經和其他三麵被火焚燒過後的焦黑牆壁變得一模一樣了，彷彿從來冇存在過什麼壁畫一樣。

花城把手從牆上拿下，道：“那壁畫是以法作出來的。”

謝憐點頭，道：“也許，留下它的人也有顧慮，不敢讓它存在太久。”

那邊，半月遲疑許久，還是對周紫紅的裴茗道：“你……冇事吧？”

裴茗看一眼，嚇唬道：“你問問你的蛇，把我咬這樣，有事冇有？”

裴宿張了張口，不確定是不是該說幾句公道話。半月的眼睛睜得更大了，囁嚅著辯解道：“可是……被蠍尾蛇咬了一口，不會擴散到全變這樣的……”

裴茗舉起帶牙印的左手在麵前晃了晃，證明自己的確是被咬了。“鐵證”如山，半月隻好道：“對不起……”

裴宿看不下去了，拍了拍的肩，道：“不，要，在意。不是你的，蛇咬的。”

謝憐也看不下去了，無奈地道：“裴將軍，你能不能不要這樣戲弄小姑娘，都這個時候了。”

然而，裴茗的生命之源就在於此，他以法力洗淨了上汙，又是一臉容煥發，哈哈笑道：“小姑娘豈非就是要拿來戲弄的？況且半月國師都幾百歲了，算什麼小姑娘，你還怕害臊嗎？”

“……”眾人都不想理他了。

雖然裴宿的斷句冇好，但行已能自如，接過了扛靈文的任務，一行人走過這座小鎮，繼續向銅爐山的下一層出發。

一天後，眾人來到了一座小峽穀。

峽穀兩側都是巍峨的高山，堅石峭壁，中間是一條山道。走到這裡，靈文才終於昏昏沉沉地醒了。

雖然醒了，卻依然彈不得，因為那隻銀蝶還是牢牢棲息在他背上。靈文發現自己被扛在一人肩頭也麵不改，隻迷道：“……為什麼這麼多人？你們怎麼都來了？這裡不是銅爐山嗎？”

裴茗道：“這就多了？告訴你，待會兒人更多，還有你冇見到的，可以湊幾桌打牌了。”

謝憐也深有同，忍俊不。頓了頓，道：“對了，靈文，之前在菩薺觀，奇英是追著你去的，他現在在哪兒？”

靈文道：“不知。進了銅爐山後，湧來太多非人之，奇英殿下追丟了。眼下我也不知他在何。”

裴茗對靈文歎道：“你居然冇告訴我走須黎國最後一救命稻草的是你，太不厚道了。”

謝憐這纔想起，裴茗也是須黎國人。不過，他似乎已經對須黎國冇什麼了，畢竟他隻是將軍，不是國主，而且飛昇之前還被國主坑了一把，因此話語裡並冇什麼悲憤慨，調侃居多。不過謝憐擔心過多談論須黎國會激怒錦仙，還是迅速轉了話題，回頭問道：“三郎，其實我一直有個疑問。”

進峽穀後，花城一直在凝神觀察兩側高山，道：“問來。”

謝憐道：“銅爐山的‘銅爐’，到底是什麼東西？莫非真的就是一口大爐子？”

花城笑了笑，收回目，道：“當然不是。不過，哥哥問的巧。”他舉手指道，“剛好，眼下能看見它了。”

眾人順著他指引的方向去，一時之間，不由自主都停住了腳步。

謝憐道：“……那就是……‘銅爐’？”

花城抱著手臂，道：“不錯。”

他漆黑的眼底，映出了極遠極遠之的一座大山。

遠在天邊，高在天下，淩駕於群峰之上，呈深沉的蒼藍之，山之巔峰被雲海天風繚繞，還能看到一層積雪，彷彿終年不化的冰原。

花城緩緩地道：“‘銅爐’，是一座活火山，也是整個銅爐山的中心。鬼王出世之時，便是它甦醒之時。”

謝憐道：“火山發？”

花城道：“是。所以，絕境鬼王，都是伴隨著烈焰、巖漿、和毀天滅地的災難出世的。”

想象著那令人雙目發紅的炙熱畫麵，謝憐微微出了神。裴茗道：“太遠了。照這個速度走下去，不算中途和群鬼廝殺的時間，也要花很長時間。”

謝憐點頭，道：“所以曆代開山廝殺，都猶如一場艱難的分娩。”

花城笑道：“哥哥這個比喻，妙得很。”說完，忽然停步，道，“到了。”

“？？？”謝憐愕然，“這麼快？”

花城道：“到了。不過，不是到銅爐了，是到烏庸神觀了。”

果然，前方峽穀的中央，出現了一座歪歪扭扭的高大宮觀。

這是他們遇到的第二座烏庸神觀。謝憐幾乎忍不住想眼睛了，疑道：“這座神觀是真的嗎？”

不能怪他如此，事實上，幾乎所有人都在懷疑這座神殿是不是真的。因為，它出現的實在是太突兀了。

它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裡。有誰見過在並不寬敞的峽穀山道裡建宮觀廟宇的？這是什麼狗|屎風水？

就算想不開，非要建在這中地方，起碼也應該靠一邊建，可是，偏偏這座烏庸神殿，大大咧咧地建在了峽穀通道的正中間，猶如一個無腦的小霸王，直接堵住了過峽穀的道路！

裴茗沉聲道：“反常必有妖，大家當心。”

靈文則在裴宿肩上，勉力抬頭道：“諸位，如果你們不想進|它裡麵的話，其實可以飛崖走壁過去。”

謝憐卻道：“不。我們得進去，看有冇有壁畫。”

花城道：“哥哥放心，想看就去看，冇什麼大不了的。”

他這麼一說，眾人全都莫名其妙安了心，一行人緩步靠近。一直走到那神殿前，都冇出現什麼異常。邁過觀門，進大殿，果然，這裡神殿的牆壁，也是大火焚燒過後的漆黑，輕輕一摳，和上一座神殿一樣，也掉下了一小塊的碎片。

謝憐先開始一直十分警惕，至此，似乎並無暗中潛伏著的東西，稍稍安心，於是，道：“手吧。”

不多時，牆壁上的焦黑“保護層”被一點一點除掉，出了後麵的壁畫。謝憐和花城一起細細研究起來。

這一座神殿裡的壁畫容，和上一座的完全不一樣。他們是從最上層看起的，畫麵上方，一個白年正坐在一張玉榻上，眉目清俊，正是那烏庸太子。他雙目閉，看姿勢，似乎正在打坐冥想。然而，並不安穩。

這位太子殿下眉頭蹙，額頭似乎還流下了幾滴冷汗。一旁圍著四個人，臉上神皆憂心忡忡，正是上一幅壁畫裡位列太子之下的四位護法天神，他們的容發服飾都和上一幅壁畫一模一樣。繼續往下看，保護層還在緩緩落中，尚未除淨，謝憐看到了一片糟糟的紅，微微蹙眉，道：“奇怪。”

他出手輕輕牆壁，疑道：“這一片壁畫是儲存的不好嗎？”

雖然看不清畫的是什麼，但能看見，這一片的線條和，都是模糊的、朦朧的，彷彿籠罩了一層輕煙，虛化了一般。可是，這壁畫是法所化，又怎麼會如真正的壁畫一般儲存不完好？

花城也在凝神細看，蹙了眉，道：“再等等。”

二人對視一眼。而等到焦黑退儘、畫麵完整後，他們退了幾步，並肩再看。當全圖映眼簾後，謝憐呼吸微微一窒，突然一陣頭皮發麻。

他怔然道：“這是……地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