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一是立冬,亦是寒節。那天管家和良阿嬤在院中商議的,便是此日。寒節是祭祖的日子,寒冬即將來臨,各家各戶除了給家中生人穿新、吃豆粥,還琢磨著給先祖送添暖,唯恐晚了一步,冥界的冰就結上了。
蕭蔚是孤兒,商量好下朝后隨余嫻回余府祭祖。當天,去上朝前,余嫻也跟著起了,拿出前幾日備好的冬,讓他換來瞧瞧,雖是立冬,但其實天氣遠沒有冷到要穿棉的時候,只為隨節日習俗圖個吉利。
自小余府人不讓余嫻沾那針線活,不會紅,早幾天上街親選了料子,訂制了一深藍大袖袍,不知蕭蔚的尺寸,心想著和阿兄差不多,便按著阿兄的形為蕭蔚訂做,自己意思著學良阿嬤的手藝了個紅鯉在腰帶邊,丑是丑,也算作為人婦有心準備了。
只是那紅鯉不似鯉,倒像起時用的那碗紅豆粥,出現在如此致華貴的大袖袍上,難免讓人流悲傷之。蕭蔚沉默看了許久,仍是聽話地穿戴上了,這一穿,發現大袖袍的問題更不小,肩膀、后短的短、的,好在大袖本就寬闊,松松一攏倒罷了,可膛也險要被他撐開。
蕭蔚沒多說什麼,謝過了,趕了下來,換上朝服往宅外走。余嫻跟在他后,滿臉愧,一步一關懷。
“我讓他們給你改改?”
“你瞧著與我阿兄形相似,我不知你肩肘、都要健壯許多……”
“還有那腰,分明比阿兄的更細更一些,怎的脊背會生得比阿兄更寬闊呢?”
“你看起來如此清瘦,阿兄看起來比你壯實,我也沒想到這裳穿在你上還會小。”
“你的尺寸不是我楚堂哥的尺寸,難道是我祐堂哥的尺寸?”
“……”
沉浸在一疑中,沒給蕭蔚回答的機會,也沒明白這些話大剌剌說出來,落在旁的丫鬟耳中,是多讓人艷羨又害臊的事。丫鬟們垂首掩飾緋紅的雙頰,又與旁的姐妹相覷一眼取笑余嫻。
臨到宅門前,蕭蔚的耳尖已紅,側眸瞧了眼周圍憋笑的丫鬟小廝,遂停下腳步,余嫻險些撞在他上,他手扶過立穩。
而后,蕭蔚嘆了口氣,一手握住,一手攬過,抱。余嫻一愣,被他帶著的那只手落到他的腰間,而另一只手則隔在他膛。蕭蔚將的手帶往脊背,略一過,又帶著的雙手落回腰間。
在余嫻懵懂的目中,微垂首在耳畔無奈輕嘆:“這才是我的尺寸。”
語畢,他轉出宅門,登上馬車離去。旁邊小廝不慎笑出了聲,余嫻這才恍悟自己方才在說什麼,得頓時捂住臉往宅里跑。
管家早前遣人購置了香燭冥等用,此時正督促馬夫喂草刷馬,挑選好的馬匹,待蕭蔚下朝后,可立刻啟程前往余府。
然而過了晌午,蕭蔚仍舊未歸。
第15章 給我滾
祭祖的時辰一般以巳時初至申時前為宜,氣旺盛,有神相護,可守得出行平安。余家的祖墳遠在鄞江郊外的偏山,來去一趟不容易,當日去當日回的話恐怕趕不及夜前下山,因此都是年底去祖墳祭掃。寒節祭祖,多在余府祠堂,上香三柱,燒添香即可。
余嫻怕父母在家中等過了時辰,也顧不得再等蕭蔚,喚人拉馬車,打算先行一步。正要出門,余府的小廝卻急匆匆來了蕭宅,余嫻見他的時候他還癱在地上氣,讓人給了水喝才說出話來。
“小姐!昨兒半夜都察院巡城查到地下賭坊,把二爺給抓了,差按著他要現場卸掉一條胳膊兒,二爺嚷嚷老爺的名諱,企圖仗勢人,恰好被暗訪的史聽去!老爺和姑爺上朝到現在都沒回來!”
余嫻惶惶一趔趄,跌坐進圈椅中。端朝律法,聚賭者輕則杖十,重則死!吏及其家眷若敢參與,更是罪無可恕。倘若態度端正有思悔改,還能從輕發落,楚堂哥剛被抓就讓差按下要卸胳膊,怕是囂得厲害。
以為二哥只是廝混,不知他還會在晚夜潛出府門去賭,早知有此一劫,那日聽書齋老板說起地下賭坊時,便該報給兵馬司一窩端了。彼時只想著莫要沾惹閑事,唯恐被賭坊人報復,沒想到一念之差,害了二哥。
“二哥現在何?”連忙支起子問,“阿娘呢?”
“二爺在大牢里關著,今晨夫人去看過,脊背后被打得模糊,但老爺為清正和善,各司看在老爺面子上,胳膊兒還給爺留著的,怎麼發落要等老爺和姑爺回來才知道。”
但現下已過了午時,蕭蔚這個不沾余府之事的給事中都未歸,二哥還有什麼從輕發落的余地嗎?
余嫻眼眶一紅,想到見了的母親,又定了定心神,“春溪快,跟我回余府。”
顧不了顛簸,余嫻一再催促馬夫,不消多時便到了,縱然茲事大,也不會了儀態,急跑時端首提,背直,越是焦心,越不能再讓人看了笑話。
“阿娘……”無人出門迎,想必是哭得難以行,直院中,開口喚母親。
然而踏院中,發現余母只是靜靜坐在桌邊,眉眼有些沉罷了。余祐堂跪在腳邊,倒是哭得不著四六,聽見余嫻的聲音,他趕忙低下頭抹了眼淚,喚了聲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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