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相信明坦與希,并因這份篤信而踐行,并不是什麼丟人的事。
這輩子還長,只求自己活得比上輩子久,做得比上輩子好,不白白辜負經歷過的一切。別的,沒什麼要。
——
沈競維行事實在人不著頭腦。
他帶著云知意在簪花宴上大剌剌了臉,與雍侯世子代完那個本不重要的游戲之約,這就走了。
云知意跟著他出了擷風園,確定四下無人,這才小聲請教:“大……九哥絕不只是帶我前來向世子履約這麼簡單吧?毫不藏欽使份,當真無礙嗎?”
“欽使所謂‘微服’,說穿了不過是對百姓掩藏員份,”沈競維斜眼乜,“對原州場來說,在我向州牧府考功司要聽用備選名單時,我的份就注定人盡皆知。藏與不藏,有區別嗎?”
“也是,”云知意點點頭,“那,九哥走這趟的意思,莫不是為了敲打田大人?”
記得方才沈競維提起去年送秋宴與雍侯世子的游戲約定時,田嶺的神是有一瞬繃的。
想想也是,大半年前宴上一句游戲之約,沈競維當時又遠在京城,卻也一清二楚,田嶺能不驚嗎?
沈競維突兀一提,又沒多說旁的什麼,這就讓田嶺無法判斷他對原州的事到底了解多,便不會輕易在他接下來的巡察中主攻擊,只能采取被守勢。
如此對沈競維就是大大的利好,不必擔心田嶺仗著地利人和在背后捅刀。
沈競維面上的嫌棄漸轉為笑:“唔,你倒也不至于純傻。有點意思了。”
云知意忍著送他白眼的沖,跟著他的步子,邊走邊想。
許是覺得還算有些悟,沈競維兀自又補充道:“其實還有另一個目的。”
“請九哥賜教。”
沈競維雙手負在后,悠然著前路:“今年的新幾乎都在今日簪花宴上了。我走這趟,也是要讓這些初出茅廬的愣頭青心里有個譜,知道我是欽使,之后別瞎找不痛快。”
接下來這一年,他若真要辦什麼案,到底繞不過本地府。
場老狐貍都明白他巡察一年之后就會走人,所以在不影響自利益的前提下,會盡可能與他方便。
但才上任的年輕新不一定全都知道他,愣頭青做事最易較真,他今日來個面,無形中能免去后續許多麻煩與不必要沖突。
“這便是的為之道?你好我好大家好。”云知意說不出來心中是什麼滋味。
欽使代天子微服巡察各地,本意是暗查各地府積弊,直接出手肅清,或是上達天聽。
這本是一項初衷明確的良好制度,但在實際執行上,終究還是因為所謂“場不文默契”而打了折扣。
沈競維先亮明份再行事,這是在釋放一種“我既來了,就一定會做點什麼,但也不至于讓你們下不來臺”的信號。
本地員心中有了數,不在暗中與他為難,他自會投桃報李,只置些無關痛的案子。
等混完一年回京,既得到原州百姓的歡呼擁戴,對皇帝也有所代,又不曾真正得罪原州這幫利益盤錯節的老狐貍。
皆大歡喜,一團和氣。
沈競維哼聲笑道:“那不然呢?你覺得我該挾雷霆之威,憑一己之力橫沖直撞,戰原州這些抱團的老狐貍,誓要給原州百姓辟出一方清明天地?”
“那倒也不必。九哥孤遠到邊地,又是巡察一年就走的臨時差事,理當自保為先。”云知意點頭教。
上輩子就橫沖直撞、一腔孤勇,但無論生時還是死后都沒落世人幾句好。
是蠢到重來一次還愿走同樣的路,但不覺得人人都該活這麼蠢。
驀地想起顧子璇說的京中傳聞,云知意忍不住笑了。
所謂百聞不如一見,京中關于佑安公主與沈競維的傳聞,大約也就是三人虎吧?
今日這麼看來,沈競維頗有城府手段,場這些門道被他得爐火純青,似乎沒什麼必要用換前程。
“九哥,你真的很適合場。”云知意發自肺腑地嘆道。
沈競維不以為意地嘖了一聲:“這還用你說?”
第四十四章
簪花宴次日,沈競維帶著云知意及兩名賜暗衛出了鄴城,一路順瀅江而下。
沿路走走停停,陸續暗訪了五個村落,大致向村民打聽了些“村里有沒有無田農戶、有沒有死人的傳聞、府收稅征糧是否嚴苛”之類的事。
沿江村落除了農耕之外,還可靠漁獲補充生計,若無太嚴重的突發天災,并不至于輕易死人。
如此這般,記錄在冊的容自是一副“國泰民安、溫飽無憂”的盛世祥和。
到了六月中旬,正逢夏季汛期,途中不免遇到幾小城遭了洪災。
這日,沈競維帶著云知意下船,在小城周邊詢問了一番。
沿江百姓對洪災之事早已見慣不驚,談起來幾乎都是輕描淡寫——
“還行吧?不算十分嚴重。”
“聽說村鎮里有不房子被沖垮了,不過縣城沒多大事。”
“我家鄉下的田地被淹許多,據說還有十幾個人被沖走了。”
“聽說我弟媳娘家村上也沖走了人,還淹死了二三十個。慘的,府派人打撈了十來天才將全部尸首找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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