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三人虎,后來傳言越來越難聽,最終鄭夫子不得不請辭庠學夫子之職,這才平息了風波。
那時云知意、霍奉卿他們這批學子不過就十三四歲,年稚歷淺,難免有幾分或真或假的清高狂,私下里難免也會對“鄭夫子被一顆拇指大的小夜明珠哄好”之事表達自己的看法。
某天午間休息時,一堆年人便聚在講堂里說起此事。
有人慨:“姑娘家全是這麼可怕的嗎?鄭夫子平常看起來文雅清高,沒想到與未婚夫置起氣來,竟會變吞金!”
一位常志高的年道:“倒也不能這麼一子打死,肯定不會每個姑娘都這樣啊。只是鄭夫子出寒微,雖多年苦讀有了深厚的學養,但終究眼淺了些。發那麼大一場氣,鬧得滿城風雨,最后卻被小小一顆夜明珠就哄好,平白給人看笑話。”
另一個韋麟的年突兀笑道:“若換云大小姐那樣的,未婚夫將惹生氣,送一顆拇指大的夜明珠就想求和?怕是反手就能丟出十顆拳頭大的夜明珠,再送一個‘滾’字!”
哄堂大笑中,薛如懷嘲他:“韋麟你瞎思量什麼呢?云大小姐本不會看上你,你便是想哄也排不上號。”
都是半大不小的年紀,正是對男之間的事最懵懂好奇時。
韋麟莫名其妙將話拐到彼時并不在場的云知意上,聰明點的年郎們或多或都能察覺出點異樣。
被大家的怪笑惹得惱怒,韋麟索破罐子破摔,與薛如懷較起勁來。
“你是憑什麼篤定看不上我?母親當年不就選擇了自出云氏,嫁給寒門出的言珝大人?我家比言大人家總強些吧?”
兩人的看法各有擁躉,年人們就這麼開始了仗混戰。
有人怕當真吵起來,便出聲做和事佬,中肯指出“云知意雖不喜與人扎堆親近,但好歹是一視同仁的,并不曾以門戶高低論人”。
韋麟被這話安得竟真有點心熱膨脹,半是玩笑半是試探地對大家道:“這麼一說,指不定云知意還真能看上我呢。或許……我可以試試?”
話音未落,原本在旁沉默翻看書本的霍奉卿突然加戰局:“別人活一世,無非就耗費些米糧布帛。云知意卻是要食金飲玉的,尋常人家可養不起。”
云知意出去散步回來,走到講堂門口就正好聽到這一句。向來不扎堆,當下便在門口駐足未。
接著就聽韋麟小聲與霍奉卿犟:“云知意平日的用度瞧著雖比大家都金貴些,但以的家門出來說,并不算十分靡費。”
霍奉卿不太耐煩地冷聲口:“云知意人不壞,但古怪,狂妄固執又好強,絕非良配。”
這云知意就真的忍無可忍了,自是沖進去與他爭執起來。
——
青梅竹馬這種關系,注定兩人有許多經歷是共同的。
可是,天底下有無數的青梅竹馬,又有多人能認真記全與對方相關的所有過往呢?
就連云知意自己,許多事都只記得個七零八碎。
偏生霍奉卿記憶驚人,五年前的事都還歷歷在目,巨細靡。
十三四歲的半大年紀里,忽而覺得自己是大人,忽而又覺得自己還小,有時心思別扭古怪,言行人嫌狗憎,倒也不是稀奇事。
那年的霍奉卿并不知自己為何突然煩躁怒,反正就是聽不得同窗話里話外對云知意有所企圖。
一時捋不清自己心中野,心煩意之下,就只想著要將同窗年郎那份蠢蠢的念頭給一把掐滅。急中沒個章法,那句混賬話便口而出了。
霍奉卿悶悶吐出一口長氣,再次懊惱低喃:“千金難買早知道。”
在事隔五年后,云知意總算知道了當初那場恩怨的完整前。忍俊不道:“要不是我大度,你早不知被皮筋多回了。”
霍奉卿并不提當初對自己也沒口出惡言,縱容地順著:“沒錯,你從小就大度。”
“別以為我聽不出你在反諷!”嗔笑瞪著眼前人。
須臾后,才又眉眼含笑地聲控訴:“你知道我那時多氣嗎?出去個風回來就逮到你在背后說我壞話,簡直喪心病狂!我都氣懵了。最可惡的是你那避之唯恐不及的語氣,我現在都記得。”
捶了霍奉卿一拳,轉頭又去架子上選給藺老爺子的禮。
說起那樁魯莽稚的年舊事,霍奉卿有些慚愧,卻又忍不住在背后低低悶笑。
“你說話時激得猛揮手,不小心掀翻了我的硯臺,將我還沒來得及給夫子的功課潑了個漆黑。”
“那是你活該,我沒拿硯臺砸破你腦袋就不錯了!”云知意回頭,含笑嗔他,“你還有臉笑?背后說人壞話卻被正主抓個現行,正常人難道不是會恥慌嗎?”
“我當時是很恥慌啊。”霍奉卿訕笑著鼻子。
正是因為恥慌,年霍奉卿后來才沒敢再提“絕非良配”的混賬話,只是著頭皮扯前一樁來避重就輕——
說你食金飲玉不對嗎?若有人與你吵架,十斛夜明珠都哄不好你。
兩家畢竟多年鄰居,霍奉卿很清楚,云知意就連夜讀照明用的都是千金難買的碩大火齊珠,拇指大點的小夜明珠只配給當彈珠玩,能用來求和才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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