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翎玉灰墨的瞳淡淡看著，沒問哪里不一樣了。

能來找他，卞翎玉的世界就已不是寒霜飛雪。

但就像茴香思量的，一生不開竅最好，這樣就不會步師桓的后塵，有他的神珠，如今修為太低，年紀尚，無法承神珠之力。可若修為再高些，能納化神珠，飛升只在須臾之間。

卞翎玉冷淡道：“這就是我的決定。”

師蘿已經在時的里，被衛長淵拖累了良多，他不愿為第二個衛長淵。

為了消滅墮天的妖魔，卞翎玉吃了太多反噬的滌魂丹，耗下去，他若再不走，最終會化作比師蘿初見還不如的怪。

屆時，沒了神魂和神珠的他，只能變一只無知無覺的小，會像畜生一樣捕獵，吃生，不再記得一切，更無法修煉。

天道不容神族在人間，他終歸會慢慢湮滅。

在卞翎玉心中，這就已經是死了。

他留在不夜山，只會捕獵不夜山的怪，若看見那樣的他，或者因為與他太過親近，神珠被他差錯討了回來，讓卞翎玉眼睜睜看著師蘿去死，他會比自己消失在這天地間還要痛苦。

蒼吾鬼鬼祟祟跑來探聽消息的時候，就看見這仿佛決裂的一幕。

蒼吾傻傻瞪著眼，不明白卞翎玉這是怎麼了。他們這樣的人，不就盼著這一日嗎？

師蘿卻并沒有被卞翎玉的冰冷刺到。

刀修的腦回路一直和常人不一樣，認定的事，就鮮會搖。

比如已經相信了卞翎玉喜歡，那他不和回去，就只有一種可能。

卞翎玉有苦衷。

慢慢蹲在卞翎玉面前，比起生氣，更焦急，打量卞翎玉道：“你是不是出事了啊？傷得很重，才不愿和我回去？”

卞翎玉說出這幾番話，面上冷靜，間卻幾乎都涌出了。

他本以為自己都說得這樣決絕，師蘿不會再管，沒想到不僅沒生氣，還一句中的，完全猜對。

“……沒有，你走吧。”卞翎玉間的那氣，在明亮的眼睛下，不上不下。

“那你給我說一個理由，不然我不走！”

卞翎玉沉默著。

雨小了些，角門外跑來一個送茶水的布衫姑娘，卞翎玉開口道：“因為我現在喜歡，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凡人最是朝秦暮楚。”

順著他的目，師蘿看見了阿秀。

師蘿睜大了眼睛，沒想到阿秀會出現在這里。

阿秀不知道師蘿來了，娘要把許給一個老頭子做填房，哭了淚人，娘卻收了聘禮，阿秀逃出村子，上的錢還被小賊了，生了病，又難又，倒在了這個院子外。

也是老天垂憐，柳叔發現了，卞翎玉認出了，冷淡道：“留著吧。”

如今驟然聽見當初的神仙公子說喜歡，阿秀嚇得幾乎拿不穩茶水。

看著師蘿，連忙搖頭道：“不不不，我和公子……”

卞翎玉冷冷地看著他，阿秀在他的目下，把后半段咽了下去。這是恩人，茫然得很，無措地看向師蘿。

如今阿秀心里已經沒有想法了，比起卞翎玉帶給自己的驚艷，師蘿親手為披上斗篷的記憶，反倒更清晰些。

師蘿功接收到了阿秀的慌張，更篤定卞翎玉有什麼事瞞著自己。

或許就和卞翎玉的有關。

蹙了蹙眉，轉頭來看卞翎玉。方才沒氣，現在心里卻有些不是滋味。

尚且不太明白這是為什麼，但若徹底開了竅，便會知道，卞翎玉的一句喜歡，尚且都沒對說過，偏對阿秀說了。

拽著卞翎玉的袍，道：“你當真喜歡阿秀？”

卞翎玉靜默不語。

師蘿努力制住心里涌上來的委屈和生氣：“你看著我的眼睛說一次，你喜歡阿秀，我就信你。你說了，我立刻就走。”

卞翎玉袖子下的手，幾乎要掐出來。

他驟然抬眸看，四目相對，師蘿抿倔強地盯著他，卞翎玉張了張，想要說什麼，但在目下，他卻說不出口，他死死咬著牙關，臉有些難看：“……”

師蘿驀然笑了。

仰頭著他，眼里亮晶晶的。仿佛在說，我就知道！

笑著跑出門去。

雖然知道卞翎玉可能出事了，但兩輩子的經歷，師蘿比任何人都知道世事無常的道理，別說卞翎玉活不了多久。的心魔若發作第三次，興許也活不了太久。

人生在世，哪能次次計較結局？

一直在與天爭，與命運爭。在師蘿心里，相守本就很不容易，即便爭不了長久，或許也能爭個朝夕。

卞翎玉看著跑過角門，比迎春花還要溫暖綺麗，雨已經停了。

跑去空中放仙鶴，召涵菽為他救命。

師蘿像春日里的一縷風，快活地跑到柳叔邊，院子里飄著清脆的嗓音，：“柳叔，替我置辦些東西來，我這段時日也住在這里。”

柳叔欸欸笑著應。

杏花殘落在地上，但經過雨水洗滌后，還剩一部分依舊頑強，俏生生開在枝頭。

盡管卞翎玉一直冷眼看著，想要再冷淡一些，把趕走。

可他擋不住眼底的明笑意，也擋不住站在阿秀邊，兩個姑娘俏生生友好地說話，阿秀還把剛泡好的茶水先給師蘿喝了。